第一章
意识是一艘沉船,从冰冷、死寂的海底缓缓上浮。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耳边是死一样的寂静,唯有我自己沉重如鼓的心跳。
咚、咚、咚……
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生疼。
接着是嗅觉。
一股混合着腐朽木头和廉价香水的气味钻入鼻腔,呛得我几欲作呕。
这味道……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然后,是触觉。
我躺在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里,背部抵着粗糙的木板,四肢无法伸展。
我试着抬起手,指尖却立刻触碰到了同样冰冷坚硬的木板。
上、下、左、右,全都是木板。
一个荒谬而恐怖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入我混沌的大脑。
我,苏晴,一个从业五年的法医助理,此刻正躺在一口棺材里。
肾上腺素瞬间飙升,我猛地睁开眼,迎接我的却并非光明,而是一片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我疯了似的用手捶打着头顶的棺材盖,木屑和灰尘簌簌落下,迷了我的眼,呛得我剧烈咳嗽。
“救命!有没有人!放我出去!”
我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被压缩、扭曲,听起来嘶哑而绝望,传不出去分毫。这里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黑洞。
冷静,苏晴,冷静!
我在心里对自己咆哮。作为法医助理,我见过比这更恐怖的场景。我解剖过无数冰冷的尸体,但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自己会成为一具“活尸”。
我强迫自己停止无用的挣扎,开始进行法医式的现场勘查。
首先,分析现状。我活着,呼吸尚存,但氧气有限。我必须在窒息之前逃出去。
其次,回忆线索。我最后的记忆是什么?是和我结婚三年的丈夫林子墨共进晚餐。那是一场庆祝我们结婚纪念日的烛光晚餐,红酒,牛排,还有他送我的那条缀着蓝色宝石的项链。他说那叫“海洋之心”,象征我们永恒的爱。
晚餐后,我喝了一杯他亲手调制的鸡尾酒,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林子墨!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冰冷,比躺在棺材里更让我心寒。那个每天对我说“我爱你”的男人,那个在我生病时无微不至照顾我的男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了钱?
我出身富裕,父母早亡,给我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和公司股份。婚前协议规定,如果我意外身亡,他将继承我的一切。
人心,原来真的可以比尸体更冰冷。
我摸索着自己的身体,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身上穿着的还是晚餐时那件丝质长裙,脖子上的“海洋之心”项链冰冷地贴着我的皮肤。口袋是空的。
绝望如同潮水,再一次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我的指尖在棺材的角落里,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有棱角的物体。
不是木头。
我心中一动,用尽全力将身体挪过去,摸索着将那个东西抓在手里。
是一部手机。
一部老式的、非智能的按键手机,机身冰冷,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瞬间点燃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颤抖着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幽幽的绿光照亮了我惨白的脸和这方寸之间的绝望。
手机没有SIM卡,无法拨打紧急电话。但通讯录里,却存着唯一一个号码。
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判官”。
我没有选择。我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嘟”的一声就通了,快得不可思议。
“你醒了。”
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沙哑低沉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仿佛来自地狱深渊。
“你是谁?这是哪里?是不是林子墨干的?”我连珠炮似的问道。
“问题太多,时间太少。”那个声音冷漠地打断我,“苏晴,3_4_2_2……这是你身份证的前四位,法医助理,爱好是拼图和推理小说。我说得对吗?”
他对我了如指掌!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也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但这取决于你,是否有资格。”
“什么资格?”
“游戏,现在开始。”他说,“第一个任务:从棺材里出来。线索就在你身上,你最珍视的东西,也是你最大的谎言。”
我最珍视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摸向脖子上的“海洋之心”。这是林子墨送我的,是我曾经珍视的爱情信物。
但……最大的谎言?
我用力将项链扯了下来,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仔细观察。宝石在幽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我用指甲使劲抠着宝石的底座,那里似乎有一条细微的缝隙。
“咔哒”一声,底座竟然被我打开了。
里面没有暗藏的刀片,也没有毒药,而是一枚小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存储卡。
这不是线索!
“你耍我!”我对着手机怒吼。
“看来你还不够了解你的枕边人。”“判官”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真正的线索,在你以为最不可能的地方。那件你从不离身,却并非你父母遗物的东西。”
我愣住了。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从不离身,但又不是父母遗物的?
我的脑中飞速旋转,拼图、推理小说、法医知识……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
我猛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口腔。
在我的右侧后槽牙,有一颗假牙。那是我大学时蛀牙后补的。材质很特殊,医生说比黄金还贵。我一直戴着,从未取下过。
我用力掰扯着那颗牙,剧痛传来,但我顾不上了。终于,假牙松动,被我取了下来。
我把它放在手机屏幕前,只见假牙的底部,竟然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凹槽,凹槽里,嵌着一根比针还要细的金属丝!
我明白了!棺材是木质的,但锁扣一定是金属的。这根高强度的金属丝,就是开锁的工具!
“恭喜你,通过了第一关。”“判官”的声音适时响起,仿佛他正通过某个摄像头看着我。“但别高兴得太早,外面的世界,比棺材里更精彩。”
电话被挂断了。
我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挤向棺材盖的边缘,找到锁孔的位置,将那根细如牛毛的金属丝插了进去。
我不是专业的开锁匠,但我有足够的耐心和法医解剖般的精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浸透了我的长裙,手机电量在一点点消耗。
终于,在手机屏幕即将熄灭的瞬间,“咔哒”一声轻响,如同天籁。
锁,开了。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推开棺材盖。
新鲜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涌了进来,我贪婪地大口呼吸。我得救了!
然而,当我爬出棺材,看清周围的环境时,我的心,再一次沉入了谷底。
我不在墓地里。
我身处一个巨大的、完全封闭的地下室。四周是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头顶是昏暗的灯泡。而我的面前,除了我刚刚爬出来的那口棺材,还整齐地排列着另外三口一模一样的棺材。
这里,根本不是出口,而是另一个更大的牢笼。
第二章:血色选择
地下室里回荡着我粗重的喘息声。
我爬出棺材,踉跄地站稳。昏暗的灯光下,另外三口棺材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三只沉默的巨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一个变态杀人狂的密室?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墙壁上,一个老旧的投影仪突然亮起,将一幅画面投射在正对面的白墙上。
画面里,是我的丈夫,林子墨。
他正坐在一个装修奢华的客厅里,怀里搂着一个妖娆的女人。那个女人我认识,是我的“闺蜜”,夏柔。
夏柔娇滴滴地靠在林子墨怀里,手里把玩着一杯红酒:“子墨,那个黄脸婆真的处理干净了?不会有警察找上门吧?”
林子墨的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狰狞和贪婪,他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冷笑道:“放心,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我给她喝的药,是特制的,能让人陷入深度休克,跟死人没两样。现在,她估计已经在郊外的乱葬岗,被活活闷死了。等过了风头,我就去报警说她失踪,到时候,她那笔巨额遗产,就都是我们的了!”
“你好坏哦。”夏柔笑着,吻上了他的唇。
画面到此戛然而生。
我的身体气得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那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烧殆尽。
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没想到,我只是嫁给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看到了吗?”“判官”那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墙角的扩音器里响起,“这就是你深爱的男人。现在,你还想救他吗?”
“什么意思?”我警惕地问道。
“很简单。”“判官”的声音变得冰冷,“你面前的三口棺材里,分别关着三个人。一个是你的丈夫,林子墨。一个是他的情妇,夏柔。还有一个……是无辜的,被他们雇来处理你‘尸体’的流浪汉。”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三口棺材,都连接着一个计时装置。从现在开始,十五分钟后,棺材会自动注入毒气。而你,苏晴,你的手里有一个机会。”
随着他的话音,我面前的地面上,一块地砖缓缓升起,托盘上放着一个控制器,上面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这个按钮,可以打开其中一口棺材的锁。也就是说,你有能力救一个人。但你只有一次机会,按下按钮后,控制器就会失效。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是救你的‘挚爱’,还是他的‘情人’,或者是那个与你毫不相干的‘无辜者’?”
这是一个电车难题,一个沾满了鲜血和背叛的电车难题!
墙上的投影仪再次亮起,这次,是三口棺材内的实时监控画面。
左边的棺材里,林子墨已经醒了,他正疯狂地捶打着棺盖,脸上满是惊恐和不解。
中间的棺材里,夏柔也醒了,她吓得花容失色,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右边的棺材里,那个流浪汉,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则一脸茫然,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墙上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倒计时:14:59。
时间,开始了。
我死死地盯着控制器上的红色按钮,大脑飞速运转。
救林子墨?不,他该死!是他把我推入地狱。
救夏柔?她也是同谋,蛇蝎心肠!
那么,救那个无辜的流浪汉?从道德上讲,这似乎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可是,“判官”费尽心机布下这个局,真的只是为了考验我的人性吗?不,这太简单了。
“游戏”,他称之为“游戏”。游戏的背后,一定有更深层的目的。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
复仇……我的复仇对象是林子墨和夏柔。如果我救了流浪汉,他们两个就会死。这不就是复仇吗?
但,如果这么简单,那这“游戏”还有什么意义?
“判官”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帮我?
我猛地睁开眼,视线扫过三口棺材。一个细节,被我捕捉到了。
林子墨和夏柔所在的棺材,是崭新的,和我躺过的那口一样。而流浪汉所在的棺材,却明显陈旧许多,上面甚至还有干涸的泥土。
为什么?
我冲到那口陈旧的棺材前,用力拍打着棺盖:“喂!你听得见吗?你是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
里面的流浪汉似乎听到了,他凑到棺盖下,声音模糊地传来:“我……我不知道……我昨天在桥洞下睡觉,然后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昨天!
而我,是今天才被关进来的。
也就是说,这个流浪汉,是“判官”提前准备好的“道具”!他根本不是林子墨雇来的人!林子墨和夏柔以为把我埋了,但实际上,我被“判官”中途截胡了!
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是为我,也是为林子墨和夏柔设下的。
“判官”的目的,不是让我选择救谁,而是让我选择……杀谁!
不,比杀了他们更残忍。他要我亲手做出选择,让我背负上这份罪孽。
倒计时只剩下五分钟。
林子墨和夏柔在棺材里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他们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我看着监控画面里他们痛苦的脸,心中的恨意和复仇的快感交织在一起。
但,我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是一个法医助理,我信仰的是证据和法律,而不是私刑。如果我今天按下了按钮,选择了让他们去死,那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判官”想把我变成一个和他一样的,躲在暗处的复仇者。
我偏不!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控制器前,目光坚定。
我的选择,既不是林子墨,也不是夏柔,更不是那个“无辜”的流浪汉。
我的选择是——我自己!
我拿起那个沉重的控制器,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向了墙上的投影仪!
“滋啦”一声,投影仪火花四溅,瞬间熄灭。整个地下室陷入了更深的黑暗,只有倒计时的红光,像魔鬼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你干什么!”扩音器里传来“判官”第一次失态的怒吼。
“我不玩了!”我对着黑暗大喊,“你的游戏,规则由你定。但我的选择,由我来定!我不会成为你复仇的工具!”
倒计时:00:10。
9……
8……
我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最终的结局。也许,我们所有人都将死在这里。但至少,我守住了我的底线。
3……
2……
1……
时间到。
预想中毒气弥漫的“嘶嘶”声没有响起。
整个地下室,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咔哒,咔哒,咔哒”,三声清脆的解锁声同时响起。
三口棺材的盖子,竟然全都自动打开了。
林子墨、夏柔和那个流浪汉,连滚带爬地从棺材里出来,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惊恐。
“恭喜你,苏晴。”
“判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竟然带着一丝……赞许?
“你通过了第二关。你的选择,超出了我的预料。你没有选择救赎,也没有选择复仇,你选择了……打破规则。”
我愣住了。
这时,我身后的墙壁,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一扇沉重的铁门,缓缓升起。
门外,是一条通往上方的楼梯。
光明,就在眼前。
林子墨和夏柔看到出口,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站住!”我下意识地喊道。
但他们已经冲上了楼梯,消失在拐角。
“让他们去吧。”“判官”的声音悠悠传来,“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去吧,去楼上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那个还瘫坐在地上的流浪汉,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走上了楼梯。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的门。
我推开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巨大的监控室里。
墙上挂满了屏幕,上面显示的,正是刚刚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我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挣扎,都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而在监控室的中央,一张宽大的老板椅上,背对着我坐着一个人。
他缓缓地转过身。
当我看清他脸的瞬间,我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是一张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一张我以为早已被埋葬在三年前那场车祸里的脸。
“爸?”我颤抖着,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坐在椅子上的,竟然是我那早已“过世”的父亲,苏恒!
第三章:父亲的复仇
“晴晴,我的女儿,你长大了。”
父亲的声音不再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沙哑,而是我记忆中那温和而充满力量的嗓音。但此刻,这声音听在我耳里,却比任何酷刑都让我感到陌生和恐惧。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但眼神深处,却是我从未见过的,被仇恨淬炼过的冰冷和疯狂。
“爸……你……你没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重复着这个愚蠢的问题。
“死?”他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三年前,在那场精心设计的车祸里,‘我’确实死了。但活下来的人,不再是以前那个心慈手软的苏恒,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复仇者。”
他指着监控屏幕,画面切换,出现了林子墨和夏柔的身影。他们已经跑到了这栋别墅的一楼大厅。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功夫,设计这个‘游戏’吗?”父亲的眼神变得锐利,“因为我要让你亲眼看清,你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畜生!我要让你亲手……做出选择!”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什么‘判官’,什么‘游戏’,都是你编出来的?”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这不是游戏,这是审判!”父亲的情绪激动起来,“三年前,林子墨的父亲,林海,为了吞并我们家的公司,设计了那场车祸。他买通了司机,伪造了刹车失灵的假象。我侥幸逃生,却全身瘫痪,面目全非。我躲在暗处,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进行康复,整容,并一步步搜集他们的罪证。”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仇恨:“我本以为,我可以悄无声息地完成复仇。但我没想到,他的儿子,那个禽兽林子墨,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他追求你,欺骗你的感情,就是为了等你成年后,名正言顺地夺走你的一切!”
“当我查到他计划在结婚纪念日对你下毒手时,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把你从他身边带走。所以,我将计就计,在他的人把你迷晕,准备运往郊外活埋的路上,把你截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一切都说得通了。棺材里的手机,那颗藏着开锁工具的假牙,都是父亲提前为我准备的。他了解我的一切,知道我冷静、细心,一定能发现线索。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我无法理解。
“因为我要你蜕变,晴晴!”父亲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善良和软弱只会让你成为猎物!我要你亲身体会背叛的滋味,我要你在绝望中学会狠心!只有这样,你才有资格,站在我身边,见证我们最后的复仇!”
他的眼神狂热而偏执,让我感到一阵阵心惊。
这还是我的父亲吗?那个会带我去游乐园,会给我讲睡前故事的温柔的父亲吗?
不,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被仇恨吞噬了灵魂的魔鬼。
“看,好戏要开场了。”父亲指着屏幕说。
画面中,林子墨和夏柔冲到别墅大门前,却发现大门被牢牢锁死。他们惊慌失措地拍打着门,如同笼中困兽。
“你……你想杀了他们?”我颤声问道。
“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父亲冷笑着,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我要让他们在无尽的恐惧和猜忌中,互相毁灭。”
随着他的操作,别墅大厅的灯光突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扩音器里传出了他那经过处理的,“判官”的声音。
“林子墨,夏柔,欢迎来到游戏的第三关,也是最后一关——‘真心话大冒险’。”
屏幕里的林子墨和夏柔吓得魂飞魄散。
“规则很简单。”“判官”的声音继续响起,“别墅里,藏着一把能打开大门的钥匙,和一把上了膛的手枪。十五分钟内,你们可以合作寻找钥匙,也可以……找到手枪,解决掉对方,然后独自离开。选择权,在你们手里。”
这是魔鬼的低语,是人性的终极考验。
在黑暗和恐惧的笼罩下,人性的丑陋被无限放大。
起初,林子墨和夏柔还互相安慰,约定一起找钥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找不到钥匙的焦虑和对死亡的恐惧,开始在他们心中滋生猜忌的毒藤。
“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藏起来了?”林子墨开始质问夏柔。
“你胡说什么!我还怀疑你呢!你是不是想找到枪杀了我,独吞苏晴的遗产?”夏柔尖声反驳。
曾经如胶似漆的爱人,此刻却像两只互相撕咬的野狗。
他们开始互相推搡,咒骂,将所有最恶毒的语言都用在了对方身上。
我捂着嘴,不忍再看下去。
“看到了吗,晴晴?这就是人性!”父亲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充满了快意和残忍,“在利益和生死面前,所有的爱情和誓言,都一文不值!”
屏幕上,夏柔似乎在沙发底下摸到了什么。她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但立刻掩饰起来,不动声色地想把东西藏进怀里。
但她的动作,没有逃过林子墨的眼睛。
“你找到了什么!”林子墨像疯了一样扑了过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混乱中,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响起。
是一把黑色的手枪。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两人同时看向地上的手枪,眼中都爆发出贪婪而疯狂的光芒。他们像两头发了疯的野兽,同时扑向那把枪。
最终,还是身强力壮的林子-墨抢先一步,将手枪紧紧攥在手里。
他用枪指着夏柔,脸上是扭曲的笑容:“柔柔,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
“不!子墨,你不能杀我!我爱你啊!”夏柔瘫坐在地上,哭着求饶。
“爱?”林子墨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疯狂,“去跟阎王说爱吧!”
“砰!”
枪声响起。
我尖叫着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屏幕上,夏柔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林子墨则像一具行尸走肉,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手中的枪掉落在地。
“不……不是我……不是我……”他喃喃自语,精神显然已经崩溃。
“结束了。”父亲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关掉了监控,整个房间陷入沉默。
“不,还没有结束。”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爸,你错了。”
“我错了?”他皱起眉头。
“你用一个悲剧,去酿造了另一个悲剧。你报了仇,但你也把自己变成了魔鬼。”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只剩下仇恨的火焰,再也没有一丝温情,“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死去的妈妈想要的。”
“你懂什么!”父亲怒吼道,“妇人之仁!如果我不这么做,死的就是你!就是我们!”
“那我们现在就去自首!”我抓住他的手,“把所有的证据都交给警察。林海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你……你也能得到救赎。爸,回头吧,还来得及!”
“自首?”父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甩开我的手,“晴晴,你太天真了。林海的势力盘根错节,你以为区区一些证据就能扳倒他?我策划了三年,我要的是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在绝望中死去!”
他走到监控室的另一边,打开了一扇暗门。
“我要的,是终极的审判!”
暗门后面,是一个小型直播间。几十个屏幕上,正显示着各大新闻媒体和社交平台的界面。
“我已经把林子墨杀人的视频,连同林海当年制造车祸、商业犯罪的所有证据,匿名发送给了所有主流媒体。现在,整个世界都在看这场好戏。林家的商业帝国,将在几个小时内,彻底崩塌。”
父亲的脸上,露出了大仇得报的癫狂笑容。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屏幕上,弹出了一条紧急新闻推送。
标题是:《林氏集团总裁林海,于一小时前,在家中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身亡。》
父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四章:最后的反转
林海……死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我父亲狂热的头顶。
他策划了三年的终极复仇,在他按下“发送”键之前,他的仇人,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毫无痛苦地死掉了?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父亲冲到屏幕前,死死地盯着那条新闻,像是要把它看穿。“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他还没受到审判!他还没身败名裂!”
他所有的精心策划,所有压抑的仇恨,在这一刻,仿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他像一头被抽走了脊梁的狮子,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眼中充满了不甘和茫然。
而我,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却感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
太巧了。
一切都太巧了。
林海死的时间,恰好是在林子墨开枪之前,恰好是在父亲准备公布一切之前。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纵着一切,抢先一步,终结了这场复杜剧。
是谁?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了监控屏幕上。
别墅大厅里,精神崩溃的林子墨,正被几个破门而入的警察按倒在地。而在这群警察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我瞳孔骤缩。
那个“无辜”的流浪汉!
他此刻已经脱掉了那身肮脏的衣服,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警服。他正冷静地指挥着现场,眼神锐利,完全没有了在棺材里时的茫然和无助。
他也是局中人!
“爸!”我猛地抓住父亲的胳膊,“那个流浪汉,他是谁?他是你的人吗?”
父亲也看到了屏幕上的情景,他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我不认识他。我只是随便从桥洞下找了一个人,想让他当个道具……”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了我脑中的所有迷雾。
我终于明白了。
这场“游戏”,从始至终,都不止一个玩家。
“判官”不止一个。
我冲到控制台前,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作为法医助理,我对警方的办案系统有所了解。我调出了那个“流浪汉”的警员资料。
照片上,是同一张脸。
姓名:张博。
职位:市公安局,重案组组长。
而他的履历上,赫然写着:三年前,曾负责调查“苏恒交通意外死亡案”。
我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爸,我们都被骗了。”我转过头,看着失魂落魄的父亲,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三年前,你的车祸案,警方根本没有结案。他们一直在秘密调查!这个张博警官,他早就怀疑林海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而你的出现,你的复仇计划,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把林家父子,连同你这个‘非法正义’的复仇者,一网打尽的机会!”
父亲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屏幕。
“他……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计划?”
“那颗假牙!”我想通了所有的关节,“你给我准备的假牙,里面除了开锁的金属丝,一定还被他植入了微型追踪器和窃听器!所以,我们在这个密室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那个“无辜”的流浪汉,根本不是什么道具,他是警方派来卧底的鱼饵!张博假扮成流浪汉被你“抓”来,就是为了进入你的复仇密室,掌握你所有犯法的证据!
我选择砸掉投影仪,打破你的规则,让他看到了我的底线,或许让他对我产生了些许认同。
但对于你,对于林子墨,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审判”。
地下室里的毒气是假的,是为了逼我们做出选择,暴露本性。
楼上那把上了膛的手枪,却是真的!
张博在赌,赌林子墨和夏柔会在绝境中为了活命而自相残杀。他也同样在赌,赌你会为了复仇,而引导甚至促成这一切。
他赌赢了。
林子墨杀了人,你成了教唆犯。
而林海……我想,就在你通过窃听器,对林子墨和夏柔说出“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规则时,张博就已经派人,带着你这些年搜集到的、足以定罪的商业犯罪证据,去找林海了。
他给了林海一个选择。
是体面地“病逝”,保全林家最后的颜面,还是等着身败名裂,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林海,选择了前者。
这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完美布局。
黄雀,不是我父亲,而是警方。
真正的“判官”,自始至终,只有法律。
“呵呵……呵呵呵呵……”父亲听完我的分析,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悲凉的狂笑,“我策划了三年,我以为我才是执棋者,没想到……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引出另一颗棋子的棋子……”
笑声中,我听到了英雄末路的悲怆。
“轰!”
监控室的暗门被猛地撞开。
张博警官带着两名警察,出现在门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们。
“苏恒,苏晴,你们被捕了。”张博的声音冷静而威严,再也没有了丝毫伪装。
父亲停止了狂笑,他平静地站起身,眼中所有的疯狂和仇恨都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终于恢复了三年前的温柔。
“晴晴,对不起。”他说,“爸爸……走错路了。”
他举起双手,坦然地走向张博。
“等等!”我冲到张博面前,“我爸他……”
“苏晴。”张博看着我,眼神复杂,“你父亲的罪行,自有法律裁决。至于你……你在整个事件中的表现,我们都看到了。你没有选择复仇,而是选择了打破规则,阻止了更坏的结果发生。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也是这个案子的功臣。”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会向法官说明情况。但现在,你必须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我点了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我回头,看着父亲被戴上手铐的背影,那个曾经为我撑起一片天的宽阔背影,此刻却显得如此佝偻和落寞。
我没有哭。
经历过棺材里的窒息,经历过背叛的刺痛,经历过这场由亲情和仇恨交织而成的疯狂大戏,我的心,已经被磨砺得无比坚硬。
我只是平静地伸出双手,让冰冷的手铐,铐住了我的手腕。
走出别墅,清晨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没有了棺材里的腐朽,没有了地下室的阴冷,也没有了监控室里的疯狂。
那是自由的,带着新生气息的空气。
我知道,等待我们的,将是法律的审判。父亲为他的偏执行为付出了代价,林子-墨为他的贪婪和残忍付出了代价,林家的罪恶帝国,也彻底覆灭。
而我,苏晴,这个故事的开端,那个在棺材中醒来的绝望女人,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结局。
我没有成为父亲那样的复仇者,也没有成为林子墨那样的牺牲品。
我活了下来。
并且,我将以我自己的方式,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阳光下,我看着远方,平静地,走上了那辆警车。
我的新生,从这口为我量身定做的“棺材”开始。
这,不是结束。
而是我人生的,第二次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