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萧景行温柔地替柳诗韵拢了拢鬓角碎发。
"诗韵,再等等,清音她性子刚烈,我需要寻个合适的时机。"
我躲在假山后,看着夫君与表妹相拥的身影,只觉得讽刺至极。
前世的今日,我恰好撞破他们苟且。
盛怒之下与萧景行对峙,他却反咬我善妒,说只是安慰失意的表妹。
柳诗韵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说是我误会了。
我一时气急,竟在推搡中跌入池塘。
萧景行只顾着扶柳诗韵,任由我在冰冷的池水中挣扎。
那一跌,要了我的命。
临死前,我听见柳诗韵得意的笑声:"姐姐,景行哥哥本就是我的,你霸占了三年,该还给我了。"
萧景行冷漠地看着我沉入水底:"清音,你太霸道了,我受够了。"
再睁眼,我回到了撞破奸情的这一日。
看着假山那边的两人,我悄然退去。
这一世,我不会再冲动行事。
回到正院,贴身丫鬟翠竹迎上来:"夫人,您怎么这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去花园赏梅吗?"
我淡淡一笑:"突然觉得乏了,你去把账房叫来。"
"夫人要查账?"
"嗯,把府中近三个月的账册都搬来。"
翠竹虽疑惑,但还是照办了。
账房战战兢兢地抱着账册进来。
我仔细翻阅,果然发现了端倪。
每月都有大笔银两以采买的名义支出,但府中并无相应物品入库。
"这些银子都花在何处?"
账房支支吾吾:"这...这是姑爷吩咐的,说是添置些书画。"
书画?怕是都进了柳诗韵的妆奁吧。
"从今日起,府中一应开支都要经我过目。"
"可是姑爷那里..."
"他若有异议,让他来寻我。"
打发走账房,我让翠竹去库房清点。
果不其然,许多贵重物品都不翼而飞。
前世我一心扑在萧景行身上,对这些琐事不闻不问,倒让他们钻了空子。
"夫人,表小姐来了。"
柳诗韵款款走进来,一脸关切:"姐姐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身子不适?"
我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品着:"无事,只是想查查账。"
她脸色微变:"姐姐何必操心这些俗务?"
"我是这府中主母,查账天经地义。"
"可是...景行哥哥向来不喜欢女子插手外务。"
景行哥哥?叫得倒是亲热。
"表妹似乎很了解我夫君?"
柳诗韵慌忙解释:"我...我只是听府中下人说的。"
"哦?哪个下人这般多嘴?"
她咬了咬唇,眼圈泛红:"姐姐是在怀疑我吗?"
前世我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总觉得自己欺负了她。
如今看来,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表妹多虑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正说着,萧景行大步走了进来。
"清音,听说你在查账?"
他眉头紧锁,显然是柳诗韵通风报信了。
"夫君回来了。"我起身行礼,"确实在查账,发现了些问题。"
"什么问题?"他在主位上坐下。
我将账册递过去:"这三个月,府中支出甚巨,却不见相应物品。"
他随意翻了翻:"不过是些书画古玩罢了,都在书房。"
"可我方才让人去查,书房并无新添之物。"
萧景行脸色一沉:"你竟派人搜我的书房?"
"夫君言重了,不过是清点物品。"
"顾清音!"他猛地拍桌,"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柳诗韵适时劝道:"景行哥哥息怒,姐姐也是为了府中好。"
"你不必替她说话。"萧景行冷哼,"堂堂将军府千金,竟如此小家子气。"
我不恼不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前世,他也是这般指责我。
说我不够大度,不够贤良,配不上状元夫人的身份。
可笑我那时还真信了,拼命想要改变自己。
"夫君说的是,我确实小家子气。"我微微一笑,"既如此,这管家之权还是交还给夫君吧。"
萧景行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柳诗韵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也好,省得你整日疑神疑鬼。"
我将钥匙放在桌上:"那我就不打扰夫君和表妹叙话了。"
转身离开时,我听见柳诗韵娇滴滴地说:"景行哥哥,姐姐似乎生气了。"
"由她去吧,过几日就好了。"
是啊,前世的我,确实过几日就好了。
可这一世,我不会再给你们机会了。
2
交出管家权后,我便深居简出。
萧景行以为我在闹脾气,也不来哄我。
倒是柳诗韵,隔三差五地来"探望"。
"姐姐,你都三日没出房门了。"她坐在我对面,满脸担忧。
我正在绣花,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无事,只是想清静清静。"
"可是景行哥哥他..."
"表妹似乎很关心我夫君?"
她脸一红:"我只是不想姐姐和景行哥哥闹矛盾。"
"有劳表妹费心了。"
见我油盐不进,她有些着急:"姐姐,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景行哥哥说要为你好好庆贺。"
生辰?
前世的生辰夜,萧景行说要给我惊喜,让我在房中等他。
我傻傻地等了一夜,天亮才知道,他陪柳诗韵游湖赏月去了。
理由是柳诗韵思念亡母,心情低落。
"是吗?"我抬头看她,"表妹可知道夫君准备了什么惊喜?"
她眼神闪躲:"这...我怎会知道?"
"也是,表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会知道夫君的安排。"
柳诗韵咬了咬唇:"姐姐若是不信任我,我以后不来便是。"
说完,她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翠竹愤愤不平:"这表小姐也太会装了。"
"由她去吧。"我继续低头绣花。
"夫人,您真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
与其生气,不如筹谋。
入夜,我让翠竹去打听消息。
不多时她就回来了:"夫人,姑爷在书房见客。"
"什么客人?"
"似乎是诗韵小姐的舅舅,柳大人。"
柳大人?柳诗韵的舅舅在户部任职,萧景行见他作甚?
"再探。"
半个时辰后,翠竹带回了消息。
"姑爷要调任户部,柳大人答应帮忙。"
我冷笑,难怪前世萧景行仕途顺遂,原来早就攀上了柳家。
"还有呢?"
"柳大人提到...提到..."
"说。"
"他说若姑爷娶了诗韵小姐,定会全力相助。"
果然如此。
前世萧景行就是借着柳家的势力青云直上,最后以我不能生育为由,纳柳诗韵为平妻。
可笑的是,不能生育的原因,是柳诗韵在我的汤药里下了绝育之药。
"夫人?"见我不语,翠竹担心地唤道。
"无事。你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
"这么多?"
"去吧,就说是我要置办生辰礼。"
翠竹领命而去。
我则开始写信。
收信人是我爹——镇国大将军顾戎。
前世我为了萧景行,与家里闹得很僵。
爹爹看不上萧景行,说他心术不正。
我却觉得爹爹偏见,还说了许多忤逆的话。
以至于后来我落难,都不好意思回娘家求助。
这一世,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写完信,我让亲信送回将军府。
第二日,柳诗韵又来了。
这次她带了个食盒:"姐姐,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糕。"
我接过食盒,当着她的面喂给了翠竹。
翠竹吃了一口就皱眉:"好苦。"
柳诗韵脸色大变:"怎么会?我明明..."
"明明下的是什么?"我冷笑。
"我...我没有..."
"表妹不必解释。"我将食盒扔在地上,"以后这种东西不必送来了。"
柳诗韵跌坐在地,眼泪汹涌而下:"姐姐为何要如此羞辱我?"
"羞辱?"我俯身看她,"比起表妹对我做的,这算什么?"
她瞪大眼睛:"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最好。"
我转身要走,她突然拉住我的裙摆:"姐姐,你变了。"
"是啊,我变了。"我甩开她的手,"变得不再愚蠢。"
离开时,我听见她在身后哭得撕心裂肺。
若是前世,我定会心软。
可现在,我只觉得聒噪。
晚间,萧景行果然来兴师问罪。
"你今日为何要欺负诗韵?"
我正在看账本,头也不抬:"我欺负她?夫君可有证据?"
"她哭成那样,你还狡辩?"
"哭就是被欺负了?那我现在哭给夫君看,是不是夫君欺负我了?"
萧景行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半晌,他缓和了语气:"清音,你最近是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看清了一些人和事。"
"什么意思?"
我合上账本,抬头看他:"夫君深夜来此,就为了一个表妹?"
"她毕竟是客,住在咱们府中。"
"哦?我还以为她是女主人呢。"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冷笑,"那库房失窃的东西都去了哪里?那些银两都花在了何处?夫君敢说与她无关?"
萧景行脸色铁青:"你调查我?"
"我调查的是我顾家的东西。"
"你..."
"夫君若无事,请回吧。"我端茶送客,"过两日就是我生辰,夫君还是留着精力陪表妹游湖吧。"
他猛地站起来:"你怎么知道..."
话到一半,他意识到说漏了嘴。
我笑了:"果然如此。"
"清音,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我起身往内室走,"夫君请便。"
身后传来摔门的声音。
我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3
生辰前夜,萧景行难得回房。
"清音,明日是你生辰,我为你准备了惊喜。"
我正在梳妆,透过铜镜看他:"哦?什么惊喜?"
"明日你便知道了。"他走到我身后,想要为我簪花。
我侧身避开:"多谢夫君美意。"
他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收回:"你还在生气?"
"不敢。"
"清音,诗韵她真的只是..."
"夫君不必解释。"我起身,"时辰不早了,夫君早些歇息吧。"
说完,我径直去了偏房。
是的,从交出管家权那日起,我就搬去了偏房。
萧景行在身后唤我,我充耳不闻。
生辰当日,我早早起身,精心装扮。
翠竹不解:"夫人不是不在意吗?为何还要打扮?"
"谁说我不在意?"我对着镜子描眉,"我只是不在意他们。"
"那夫人是为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用过早膳,我就坐在正厅等着。
果然,萧景行一早就出门了。
理由是户部有急事。
我冷笑,户部的急事怕是陪美人游湖吧。
午时,府门外传来通报。
"将军府大公子到!"
我起身相迎,就见兄长顾云霄大步走进来。
"妹妹!"他一身戎装,英气逼人。
"兄长怎么来了?"
"爹收到你的信,让我来看看。"他环视四周,"萧景行呢?"
"户部有事。"
顾云霄冷哼:"什么狗屁事,比妻子生辰还重要?"
"兄长慎言。"
"慎什么言!"他火气上来了,"当初我就说这小子不是好东西,你偏不听!"
我拉他坐下:"兄长先消消气,我有事与你说。"
将这些时日的发现一一道来,顾云霄气得拍桌而起。
"岂有此理!他竟敢如此对你!"
"兄长稍安勿躁,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
我神秘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未时,萧景行终于回来了。
见到顾云霄,他明显一愣:"大舅兄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顾云霄冷着脸。
"自然能来。"萧景行赔笑,"只是事先不知,未能远迎。"
"不必了。"顾云霄看向我,"妹妹,爹让我带话,将军府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我眼眶一热:"替我谢过爹爹。"
萧景行察觉不对:"清音,你..."
"夫君不是说有惊喜吗?"我打断他,"惊喜呢?"
"我..."他支支吾吾。
"是不是落在游船上了?"我笑着提醒。
他脸色大变:"你..."
"我什么都知道。"我站起来,"包括你们的那些勾当。"
"清音,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我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和离书,请夫君签字吧。"
"什么?!"萧景行和顾云霄同时惊呼。
"我要和离。"我平静地重复。
"不可能!"萧景行撕了和离书,"我不同意!"
"由不得你。"顾云霄冷笑,"敢欺负我妹妹,我要你好看!"
正说着,柳诗韵慌慌张张跑进来:"景行哥哥,不好了!"
看到顾云霄,她脚步一顿。
"怎么了?"萧景行问。
柳诗韵咬了咬唇:"舅舅...舅舅被人参了一本,说他贪污受贿。"
萧景行脸色煞白。
我适时开口:"柳大人贪污的证据,都在我手上。"
"是你?!"萧景行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夫君与柳大人密谋的那晚,我让人跟着查了查。"我微笑,"没想到收获颇丰。"
"你好狠的心!"
"比起你们对我做的,这算什么?"
柳诗韵突然跪下:"姐姐,求你放过我舅舅!"
"放过?"我冷笑,"你下药害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放过?"
"我...我没有..."
"桂花糕里的药,我已让人验过了。"我俯视她,"是绝育之药。"
顾云霄勃然大怒:"什么?!"
萧景行也愣住了:"诗韵,这是真的?"
柳诗韵泣不成声:"我...我只是...只是太爱景行哥哥了..."
"所以就要害我妹妹?"顾云霄拔出佩剑。
我拦住他:"兄长,不值得脏了你的手。"
转向萧景行:"现在,夫君还要拦着我和离吗?"
萧景行颓然坐下。
他知道,若我将证据呈上去,不止柳大人,连他都会受牵连。
"我签。"
重新写了和离书,他颤抖着签下名字。
我接过和离书,如释重负。
"慢着。"顾云霄开口,"妹妹的嫁妆,一样不能少。"
"自然。"我早有准备,"账册都在这里,请夫君过目。"
萧景行看着厚厚的账册,知道我早有预谋。
"都给你。"他无力地挥手。
"还有。"我补充,"这三年来,夫君挪用的银两,也请归还。"
"你!"
"怎么?夫君想赖账?"顾云霄按住剑柄。
萧景行咬牙切齿,最终还是应下了。
4
和离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状元郎抛妻的丑闻,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搬回将军府的第三日,就收到了消息。
萧景行被御史参了一本,说他品行不端。
皇上大怒,将他贬为七品县令,发配边疆。
柳家也因贪污一案受到牵连,柳诗韵的婚事自然没了着落。
"小姐,萧景行求见。"翠竹来报。
"不见。"我继续练字。
"他说有要事。"
"什么事都与我无关了。"
翠竹还要再说,被我制止了。
"让门房告诉他,顾府不欢迎他。"
过了一会儿,翠竹又来了:"小姐,柳诗韵来了。"
我有些意外,她还敢来?
"让她进来吧。"
柳诗韵憔悴了许多,进门就跪下了。
"姐姐,求你救救景行哥哥!"
"我为何要救他?"
"我知道错了!"她磕头如捣蒜,"都是我的错!是我勾引景行哥哥!"
"现在说这些,晚了。"
"姐姐!"她哭得梨花带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情分?"我冷笑,"你下药害我的时候,可曾念过情分?"
她哑口无言。
"柳诗韵,你们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
"可是景行哥哥他..."
"够了。"我打断她,"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姐姐好狠的心!"她恨恨地看着我。
"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你会后悔的!"她站起来,"景行哥哥那么优秀,你会后悔的!"
我笑了:"我只后悔当初瞎了眼。"
送走柳诗韵,我以为这事就此了结。
谁知当夜,府中就走水了。
"小姐!不好了!"翠竹慌张地冲进来。
我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起身:"可是西院走水?"
"您怎么知道?"
"猜的。"我披上外衣,"可有人员伤亡?"
"没有,火很快就被扑灭了。"
"那就好。"
其实,我早就防着柳诗韵狗急跳墙。
西院存放的都是不重要的东西,真正贵重的早就转移了。
"去查查,是何人纵火。"
不多时,侍卫就抓了个黑衣人来。
一撕面罩,果然是柳诗韵的贴身丫鬟。
"说吧,谁指使的?"
那丫鬟咬牙不语。
"不说也无妨。"我起身,"来人,送官。"
"等等!"丫鬟慌了,"我说!是...是诗韵小姐!"
"可有证据?"
丫鬟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
正是柳诗韵的笔迹。
"很好。"我收起字条,"送官吧。"
翌日,柳诗韵纵火的罪名坐实,被判流放。
萧景行想要保她,奈何自身难保。
最终,这对苦命鸳鸯一个流放西北,一个贬谪南疆。
真是天各一方,再难相见了。
送别的那日,我特意去了城门。
萧景行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清音..."
"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可知我爹为何看不上你?"
他沉默。
"因为他查过你的底细。"我冷笑,"你寒窗苦读的钱,是你母亲卖身得来的。"
萧景行脸色大变。
"你考中状元后,不仅不接她回来,还对外宣称父母双亡。"
"你...你怎么知道..."
"你那可怜的母亲,至今还在青楼。"
"住口!"他歇斯底里。
"怎么?敢做不敢认?"我上前一步,"一个连生母都不认的人,我怎么敢托付终身?"
萧景行颓然跌坐在地。
"好好享受你的县令生涯吧。"我转身离去,"哦,对了,我已经派人去青楼,赎你母亲出来了。"
"什么?"
"放心,账记在你头上。"我回眸一笑,"这是你欠她的。"
离开时,我听见他在身后嚎啕大哭。
可那又如何?
自作孽,不可活。
5
萧景行被押解离京那日,天降大雨。
囚车路过将军府,他突然挣扎着要见我。
我本不欲理会,但想到前世种种,还是去了。
隔着囚车栏杆,昔日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已然形容枯槁。
"清音,我错了。"他红着眼眶。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我知道没用,可我还是想说。"雨水混着泪水流下,"初见你时,我是真心的。"
我冷笑:"真心?真心会挪用我的嫁妆?真心会背着我私会别人?"
"那是后来...后来我被权势迷了眼。"
"不。"我摇头,"你从一开始就打着算盘。"
他愣住。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步步逼近,"你早就打听过,将军府只我一个女儿。娶了我,就等于得到整个将军府。"
"我..."
"只是你没想到,我爹看不上你,不肯帮你铺路。所以你才转投柳家。"
萧景行面如死灰。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贪心。"我后退一步,"既想要将军府的权势,又想要柳家的助力,还想要美人在怀。"
"清音,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我笑了,"你可知道,柳诗韵那碗绝育药,你也喝了。"
"什么?!"
"她怕我生下嫡子,你更不会休我。所以干脆让你也绝了后。"
萧景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可笑吧?你机关算尽,最后却被枕边人算计。"
"不可能...诗韵她..."
"她爱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你的前程。"我转身要走,"好好活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清音!清音!"
任他如何呼喊,我头也不回。
回到府中,爹爹正在书房等我。
"见过了?"
"嗯。"
"可解气了?"
我摇头:"谈不上解气,只是了却一桩心事。"
爹爹叹息:"是爹对不住你,当初不该..."
"爹,过去的事不提了。"我给他倒茶,"女儿现在很好。"
"你娘若是还在,定会心疼你。"
提起亡母,我鼻子一酸。
"好了,不说这些。"爹爹话锋一转,"我有件事与你商议。"
"何事?"
"兵部侍郎家的公子,人品不错,要不..."
"爹!"我嗔道,"女儿才和离多久?"
"爹这不是担心你吗?"
"女儿暂时不想嫁人。"
"也罢。"爹爹无奈,"横竖将军府养得起你。"
我笑着依偎在他身旁。
前世,我为了萧景行与家人决裂。
这一世,我才明白,血浓于水的亲情才最可贵。
过了几日,兄长带回一个消息。
"柳诗韵死了。"
"死了?"我有些意外。
"嗯,说是水土不服,病死在流放路上。"
我沉默片刻:"罢了,恩怨已了。"
"还有件事。"兄长欲言又止。
"何事?"
"萧景行疯了。"
这倒是出乎意料。
"怎么疯的?"
"听说是受不了打击。先是得知自己绝后,又听说柳诗韵死了,就疯了。"
我没有说话。
前世,他们害我家破人亡。
这一世,他们自食恶果。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妹妹,你不必有心理负担。"兄长安慰道,"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我知道。"
其实我心中并无波澜。
重活一世,我早已看透。
有些人,不值得同情。
6
入秋后,京城传来消息。
萧景行的生母病逝了。
临终前,老人家都没能见到儿子一面。
我让人送去了一份厚礼。
不是为萧景行,而是为那可怜的老人。
料理完后事,我收到一封信。
是疯了的萧景行托人送来的。
信上字迹潦草,反复只有一句话:我错了。
我将信烧了,没有一丝怜悯。
错了又如何?
有些错,永远无法弥补。
中秋将至,府中开始忙碌起来。
"小姐,老爷说今年中秋要大办。"翠竹兴奋地说。
"为何?"
"说是要为小姐相看人家。"
我扶额:"爹爹真是..."
"老爷也是为小姐好。"
"我知道。"
其实和离这几个月,上门提亲的不少。
但我都回绝了。
倒不是放不下萧景行,而是想再缓缓。
"小姐,您看这料子如何?"翠竹拿着绸缎比划。
"你选就好。"
"这可不行,这是小姐的新衣。"
看着翠竹忙前忙后,我心中一暖。
前世,她陪我到最后,却因我而死。
这一世,我定要护她周全。
"翠竹。"
"小姐有何吩咐?"
"你可有心仪之人?"
翠竹脸一红:"小姐说什么呢。"
"我是认真的。你年纪也不小了。"
"奴婢要一辈子服侍小姐。"
"傻丫头。"我笑着摇头。
正说着,小厮来报:"小姐,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
"说是姓赵,从边关来的。"
姓赵?从边关来?
我想起一个人。
"快请。"
不多时,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走进来。
正是爹爹的旧部,赵将军。
"参见小姐。"
"赵叔叔不必多礼。"我扶他起来,"可是边关有事?"
"正是。"他面色凝重,"敌军最近蠢蠢欲动,恐有战事。"
"爹爹可知道?"
"老将军已经上了折子。"
我心中一紧。
爹爹年纪大了,若真有战事...
"小姐不必担心。"赵将军看出我的忧虑,"末将此次来,是想请小姐帮个忙。"
"赵叔叔请说。"
"军中缺少药材,尤其是金创药。"
"这个容易。"我立刻吩咐下去。
将军府有自己的药铺,备些药材不难。
送走赵将军,我心中始终不安。
前世,爹爹就是在一次战役中受伤,最后...
不行,我不能让悲剧重演。
"翠竹,收拾行装。"
"小姐要去哪?"
"边关。"
"什么?!"翠竹大惊,"小姐不可!"
"我意已决。"
"可是老爷那里..."
"我会说服爹爹的。"
当夜,我就去了书房。
"胡闹!"爹爹拍桌,"边关苦寒,岂是你一个女子能去的?"
"女儿不是去游玩,是去帮忙。"
"帮什么忙?添乱还差不多!"
"爹,您年纪大了,若真有战事..."
"你这是咒你爹?"
"女儿不敢。"我跪下,"女儿只是担心。"
爹爹沉默良久:"你跟去了又能如何?"
"女儿自幼习武,也懂医理。"我抬头看他,"总比在京城干等强。"
或许是我的坚持打动了他,爹爹最终松了口。
"罢了,左右拦不住你。"
"谢爹爹!"
"慢着。"他叫住我,"带上云霄,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7
出发前,我特意去了趟药铺。
除了金创药,我还准备了许多其他药材。
前世学的医术,这一世终于派上用场。
"小姐,真要去边关?"掌柜担忧。
"嗯,这些药材都装好,明日一早送到府上。"
"是。"
回府路上,我绕道去了趟青楼。
不是为别的,而是想看看萧景行的生母葬在何处。
老鸨见我衣着华贵,态度恭敬:"夫人是来找人?"
"萧老夫人葬在何处?"
"哦,您说秋娘啊。"老鸨叹息,"葬在城外义庄。"
我留下一锭银子:"好生看顾。"
虽说萧景行不仁,但老人家是无辜的。
离开时,我遇到一个熟人。
"顾小姐?"
回头一看,竟是柳诗韵的丫鬟。
"你怎会在此?"
她苦笑:"主子没了,我无处可去,只能..."
看她模样凄惨,我心生恻隐。
"你可愿随我去边关?"
她愣住:"小姐愿意收留我?"
"过去的事过去了。你若愿意重新开始,我给你个机会。"
丫鬟扑通跪下:"奴婢愿意!"
"起来吧。以后你叫春桃。"
"是!"
次日清晨,我们启程了。
队伍不大,除了我和兄长,就是几个亲兵和两个丫鬟。
出城时,我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
但我不后悔。
路途遥远,我们走走停停。
第三日傍晚,在一个小镇歇脚。
"妹妹,明日就要进山了。"兄长提醒,"山路难行,你可要有准备。"
"兄长放心。"
正说着,春桃慌张跑来:"小姐,不好了!"
"何事惊慌?"
"镇上来了批官兵,说是抓逃犯。"
逃犯?
我和兄长对视一眼。
"去看看。"
街上果然有官兵在搜查。
为首的正是萧景行的同僚,李大人。
他看到我,明显一愣:"顾小姐?"
"李大人。"我颔首。
"您怎会在此?"
"路过。"我淡淡道,"不知李大人在抓何人?"
李大人面露难色:"是...是萧景行。"
"他不是疯了吗?"
"前几日突然清醒了,然后就跑了。"
我皱眉。
萧景行清醒了?还逃了?
"有劳李大人了。"我不欲多言。
"顾小姐若是见到他..."
"我会通知大人的。"
送走李大人,兄长担忧道:"萧景行不会是冲你来的吧?"
"应该不会。"
话虽如此,我还是加了小心。
入夜后,我正要歇息,窗外传来异响。
"谁?"
无人应答。
我握住床头的短刀,慢慢走到窗边。
猛地拉开窗户,一个人影跌了进来。
正是萧景行。
他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哪还有半分状元郎的风采。
"清音..."他虚弱地唤我。
"你来做什么?"我冷着脸。
"我...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见过了,你可以走了。"
"清音,我知道我罪该万死。"他挣扎着跪下,"可我还是想说,初见时,我真的动了心。"
"那又如何?"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全是假的。"
我看着他,心中毫无波澜。
"萧景行,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他抬头看我。
"你太自私了。"我一字一句道,"你爱的永远只有自己。"
"我..."
"够了。"我打断他,"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不会报官。天亮之前,你走吧。"
转身要走,他拉住我的裙摆。
"清音,来世..."
"没有来世。"我甩开他,"这一世的孽,这一世了。"
8
萧景行走后,我彻夜未眠。
不是为他,而是在想前世今生。
天亮时,兄长来敲门:"妹妹,该启程了。"
"这就来。"
春桃服侍我梳洗时,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昨夜..."
"你都看到了?"
她点头。
"忘了吧。"
"是。"
继续赶路,山路果然难行。
但我咬牙坚持,没喊一声苦。
第七日,终于到了边关。
爹爹见我风尘仆仆,心疼不已:"瘦了。"
"爹爹安好就好。"
"胡闹!"他嘴上骂着,眼中却有欣慰。
安顿下来后,我就去了军医营。
"这位是?"军医疑惑。
"家父麾下末将之女,略通医理。"兄长介绍。
军医将信将疑。
直到我开了几个方子,他才信服。
"姑娘医术了得!"
"过奖了。"
从此,我就在军医营帮忙。
将士们起初不以为然,后来见我医术确实不错,也就接受了。
某日,我正在配药,亲兵来报:"小姐,有人找。"
"何人?"
"说是故人。"
故人?在这边关能有什么故人?
我随亲兵出去,见到来人,愣住了。
"赵...赵公子?"
面前的男子一身戎装,正是赵将军的公子赵明玉。
前世,我曾见过他几面。
"顾小姐。"他抱拳,"别来无恙。"
"你怎会在此?"
"末将调来边关已有月余。"
原来如此。
"听闻小姐在军医营帮忙,特来拜谢。"
"举手之劳。"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赵公子还有事?"
"那个...小姐和离的事,末将听说了。"
我微微一笑:"过去了。"
"萧景行配不上小姐。"
我诧异地看他。
他似乎意识到失言,脸微红:"末将失言了。"
"无妨。"
之后,赵明玉时常来军医营。
名义上是取药,实则...
"赵公子今日又来取药?"我调侃,"你一个人用得了这么多?"
他挠头:"营中兄弟多。"
"哦?那我得问问,是否真有那么多人需要用药。"
"别!"他急了,"我...我..."
看他结巴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
"赵公子若是无事,不如帮我个忙。"
"什么忙?"
"研磨药材。"
他立刻撸起袖子:"好!"
一个武将,做起这些细致活却不急不躁。
"赵公子倒是有耐心。"
"习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耐心。"
我侧头看他。
阳光下,他专注的侧脸竟有几分好看。
"怎么了?"他察觉我的目光。
"没什么。"我收回视线。
心中却泛起异样的感觉。
9
入冬后,敌军果然来犯。
爹爹披挂上阵,我在后方救治伤员。
战事吃紧,伤员越来越多。
"小姐,药材不够了。"春桃急道。
"去库房再取。"
"已经没了。"
我心急如焚。
正巧赵明玉送伤员回来:"怎么了?"
"药材短缺。"
他二话不说:"我带人去临城采买。"
"路上危险。"
"放心。"他安慰道,"等我。"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中忐忑。
三日后,他平安归来,带回大批药材。
"这次多亏赵公子。"
"分内之事。"他笑笑,"对了,这个给你。"
是一支素银发簪。
"这是?"
"路过首饰铺,觉得适合你。"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接过发簪,心中暖意流淌。
"多谢。"
"不...不客气。"
翠竹在旁偷笑,被我瞪了一眼。
战事持续了一个多月,终于告捷。
庆功宴上,爹爹特意叫我出席。
"诸位,这是小女清音。此次战事,多亏她在后方救治伤员。"
将士们纷纷举杯:"多谢顾小姐!"
我忙还礼。
席间,爹爹突然开口:"明玉啊。"
"末将在。"赵明玉起身。
"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心仪之人?"
赵明玉脸一红,偷瞄我一眼:"这..."
"哈哈,看来是有了。"爹爹爽朗大笑。
我低头喝酒,装作没听见。
宴后,赵明玉送我回营帐。
"顾小姐。"
"嗯?"
"我...我有话想说。"
我停下脚步:"赵公子请说。"
他深吸一口气:"我心悦你。"
虽有预感,真听到时还是一愣。
"我知道你刚和离不久,可能..."
"赵公子。"我打断他,"给我些时间,可好?"
他眼睛一亮:"你是说..."
"我需要想想。"
"好!我等你!"
望着他欣喜的背影,我摸了摸发间的簪子。
或许,是时候放下过去了。
当夜,我梦到了前世。
梦中,我问自己:若重来一次,可会选择不同?
醒来时,我有了答案。
次日,我找到赵明玉。
"我想好了。"
他紧张地看着我。
"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不纳妾,不养外室。"
"那是自然!"他急忙发誓,"明玉对天发誓,此生只娶清音一人!"
我笑了:"不必发誓,我信你。"
他激动地握住我的手:"清音..."
"以后叫我清音吧。"
"清音!"他像个孩子般开心。
看着他的笑容,我心中一片宁静。
前世种种,终成过往。
这一世,我要为自己而活。
10
春暖花开时,我与赵明玉成亲了。
婚礼不大,但很温馨。
爹爹亲自主婚,将我的手交到赵明玉手中。
"好好待她。"
"岳父放心!"
拜堂时,我恍惚想起前世。
那时的我,满心欢喜地嫁给萧景行。
却不知等待我的是什么。
"娘子?"赵明玉轻唤。
我回神,对他一笑:"夫君。"
洞房花烛夜,他小心翼翼:"我知道你心中还有心结。"
"没有。"我摇头,"过去的都过去了。"
"清音,我会用一生来爱你。"
"我知道。"
婚后,我们留在边关。
赵明玉征战,我行医救人。
虽然简单,却很充实。
某日,收到京中来信。
萧景行死了。
死在流放途中,据说是病死的。
我看完信,随手烧了。
"怎么了?"赵明玉关切。
"没什么,一个故人去世了。"
他握住我的手:"都过去了。"
"嗯,过去了。"
日子平淡如水,却格外踏实。
赵明玉说到做到,对我始终如一。
第二年春天,我有了身孕。
"要当爹了!"他激动得像个孩子。
"瞧你这样子。"我笑他。
"我太高兴了!"他小心扶着我,"慢点走。"
"才刚有身孕,没那么娇贵。"
"那也要小心。"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是个男孩,虎头虎脑。
"像你。"我看着孩子。
"像你才好。"他反驳。
"傻瓜。"
孩子满月时,爹爹亲自取名:赵长安。
"长治久安,平安一生。"
"谢岳父。"
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我终于释然。
前世已矣,今生足矣。
后来,我时常想起重生那日。
若非重生,我或许还困在萧景行的泥沼中。
感谢上天,给了我重来的机会。
让我明白,什么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
边关的日子虽苦,但有爱人相伴,便是甜的。
某个夏夜,我倚在赵明玉怀中看星星。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真好。"
"什么真好?"
"遇见你,真好。"
他抱紧我:"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
清风徐来,星光璀璨。
往事如烟,随风而散。
余生漫漫,唯君相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