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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设主角】盗笔:解家卧底_精选章节

时间线&汪家详情为私设

解山走在凌晨三点的街道上,深蓝色外套的领子高高竖起,遮住了她苍白的嘴唇。

六月的夜风本该温热,却让她肩头的伤口一阵阵发冷。那里埋着汪家三个活人实验的全部数据,用防水材料包裹着,嵌在血肉深处。

距离汪家规定的任务结束还有四小时十二分钟,足够她绕道去城西的老照相馆,把情报交给解家的接头人,再准时回到汪家复命。

拐过第三个路口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

解山没有回头,但脚步已经自动转向人流量更大的商业街。

橱窗玻璃映出身后十五米处,一个穿连帽衫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张启灵。

解山的呼吸节奏丝毫未变,右手却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匕首。

她太熟悉这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了。

在汪家实验室里,那些饿了三天的毒虫被放出笼子时,就是这种令人战栗的寂静。

“汪鬼。”

声音从背后两米处传来时,解山已经撞碎了路边服装店的玻璃。尖锐的警报声中,她听见黑金古刀出鞘的嗡鸣。

展柜里的塑料模特成了最佳掩体,她在倒塌的衣架间穿梭,后心处传来布料被刀气割裂的凉意。

“我不是汪家人。”解山撞开安全通道的门,声音压得极低。

楼梯间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照出张启灵眼中冻结的杀意。

她知道对方不会信。

没人会信。

那些毒虫撕咬活人的照片里,她笑得像个真正的变态。

五层楼梯转瞬到底。

解山踹开通往地下停车场的铁门时,肩头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开始渗血。情报不能丢,她必须在失血过多前到达据点。

张启灵的刀锋擦着她耳畔钉入混凝土墙面,削断的短发纷纷扬扬落在肩上。

“解家!”在第二刀劈来时,解山突然喊出这两个字,刀尖在她咽喉前半寸硬生生停住。

她趁机翻过护栏,落在下层一辆轿车顶棚上。警报器刺耳的鸣叫中,她甩出三枚钢钉打爆了消防喷淋头。

冰冷的水幕暂时隔开了追杀者。解山撞开紧急出口冲进雨夜,左肩已经全湿了,分不清是水还是血。

据点藏在三公里外的老居民区,她抄近路翻过两道围墙,听见身后脚步声始终保持着致命的安全距离。

当终于看到那扇漆成墨绿色的防盗门时,解山的视野已经开始发黑。

她没按门铃,而是用特定的节奏叩响铁门——三长两短。

门开得比她预想的快。解宇辰的粉色衬衫在昏暗的玄关里格外刺眼。

“小哥,”解宇辰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追我家孩子做什么?”

解山扶着门框滑坐在地上。她看见张启灵的刀尖垂了下来,但目光仍然钉在她脸上。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瞎子吹了声口哨,枪口在她和张启灵之间来回摆动。

“汪家实验负责人。”张启灵的声音很冷。

解宇辰笑了,那笑容让解山想起六年前他派自己去卧底的那个下午。

当时窗外也是这样下着雨,他擦着一方青铜器:“你心太脏,去祸害汪家正合适。”

“情报。”解山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吓人。她摸出匕首,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刺进了自己的左肩。

刀尖精准地避开大血管,挑出那个染血的密封袋时,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黑瞎子的枪垂下了,解宇辰的笑容凝固了。

而解山,已经自顾自从茶几下层摸出医疗箱,正往狰狞的伤口上倒双氧水。

"每次.……都这样传递?"解宇辰的声音罕见地发紧。他看见解山扯开衣领时露出的肩膀。那里布满蜈蚣状的缝合疤痕,最新的一道还在汩汩冒血。

解山点头,针线穿过皮肉的手稳得像在缝补外套。直到这时黑瞎子才猛地瞪大眼睛,他看看解山平坦的胸口,又看看她纤细的脖子和明显的喉结,最后望向解宇辰:“等等,这孩子是……”

“女孩。”解宇辰接过解山手里的镊子,“十六岁送去汪家时就是。”

张启灵终于收起了刀。他站在玄关的阴影里,目光扫过解山脚边积成小洼的血,又移到她平静到近乎空洞的眼睛上。这双眼睛在汪家实验室照片里,是带着笑意的。

“需要休息。”张启灵说。

解山摇头。

她已经缝好了伤口,正用牙齿配合右手给绷带打结:“汪家的任务时限还剩两小时四十八分。”

她站起来时晃了一下,黑瞎子下意识去扶,却被躲开了。

解宇辰递来干燥的外套,粉色袖口沾了血渍。“毒虫实验的数据完整吗?”

“完整。”解山把密封袋在裤子上擦干净,“包括抗药性突破的关键。洗脑术的弱点在附录三。”

她走向门口时,张启灵侧身让出了通道。雨已经小了,东方泛起蟹壳青。

解山在迈出门槛前突然停住,没回头地问:“照片……无邪还留着吗?”

“烧了。”解宇辰回了句,“昨天刚烧的。”

解山点点头,背影融进晨雾里。

黑瞎子盯着地上那摊血,突然笑起来:“花儿爷,您这是往汪家扔了颗核弹啊。”

解宇辰没说话。他捡起解山用过的针线,发现上面一点温度都没留下。

六年前那个阴雨天,女孩也是这样平静地问他:“如果我要杀很多很多人呢?”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啊,对了——“别杀自家人就行。”

窗外,解山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解宇辰摸出手机,给最新保存的号码发了条短信:“下次情报别藏身体里。”

三分钟后,回复来了:“安全。汪家起疑,近期勿联。”

发件人显示“山”,但解宇辰知道,此刻回信的已经是“汪鬼”了。

……

后来。

汪家核心实验室的空气,凝固着消毒水、血腥气和毒虫特有的腥甜。

解山坐在操作台前的金属椅上,身形挺得笔直,像一柄插在鞘中却依旧锋利的刀。

深蓝外套的袖口下,隐约可见手腕处几道陈旧的、泛白的鞭痕,那是很久以前心软的代价。

巨大的合金笼子占据了大半空间,里面挤满了人。

年轻的面孔上刻着恐惧与麻木,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紫黑肿胀的虫咬伤痕,一些毒虫甚至还在活人的皮肉上贪婪地蠕动吮吸。

孩子们细弱的啜泣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实验室中央,虿盆里的万虫翻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悉索声,是这片地狱的背景音。

沉重的防爆门被暴力破开,烟尘中冲进几道身影。

无邪喘着粗气,眼神扫过笼中惨状,瞬间被怒火点燃,直直钉在唯一端坐的解山身上。

“汪鬼!”他几乎是嘶吼出声,枪口瞬间抬起,黑洞洞地指向解山的眉心。

王胖子紧随其后,看到笼中景象更是目眦欲裂,手中的家伙什也毫不客气地对准了解山,粗声骂道:“操你大爷的变态!老子今天非剐了你不可!”

黑瞎子和张启灵站在稍后的位置。黑瞎子推了推墨镜,镜片后的目光在解山平静得过分的脸和她紧握的左手之间来回扫视。

张启灵则一如既往的沉默,古井无波的目光掠过笼子,掠过虿盆,最后落在解山身上,像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解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面对两支随时能取她性命的枪口,她的眼神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是那过分挺直的脊背和微微抿紧、毫无血色的唇,异乎寻常地紧绷。

她左手在口袋里似乎攥紧了什么东西。

“开笼。”解山的声音响起,是那种在汪家时伪装出来的、略显阳光的声线,此刻却因刻意的平静而显得格外诡异。

她甚至没有看无邪和胖子,右手精准地按下了操作台上的一个绿色按钮。

“咔哒”一声轻响,合金笼门应声滑开。

笼子里的人先是惊恐地瑟缩,随即爆发出混乱的哭喊和推搡,争先恐后地向外涌。

有人奔向门口的黑瞎子他们,有人则因为恐惧和虚弱直接瘫倒在地。孩子们尖锐的哭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别他妈假惺惺!”无邪的枪口纹丝不动,怒火更炽,“你以为放人就能赎罪?那些被你扔进虫坑的人呢?那些照片……”

他想起照片上“汪鬼”带着阳光笑容进行活体实验的场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王胖子更是往前踏了一步,手指扣在扳机上:“跟他废什么话!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毙了干净!”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濒临爆发的对峙:

“枪放下。”

解宇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粉色衬衫,在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实验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目光迅速扫过全场,在解山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最后落在无邪和胖子身上。

“小花?”无邪一愣,枪口微微晃动,但依旧没有放下,“他是汪鬼!汪家的活阎王!”

解宇辰稳步走进来,无视了指向解山的枪口,径直走到她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解山紧握的左手上,然后才抬眼看着无邪和王胖子,清晰而平静:“她不是汪鬼。她是解山。是我六年前,亲手送进汪家的人。”

“解……解山?”王胖子懵了,枪口下意识垂低了几分。

无邪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向解山那张轮廓分明、喉结清晰、毫无女性柔美特征的脸:“她?解家人?卧底?!小花,你没搞错吧?那些照片……”

他无法将照片里那个“阳光变态”和解家人联系起来。

“她是女的。”解宇辰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

“解山,我解家的人。代号‘山鬼’,任务:卧底汪家,目标:摧毁核心实验,尤其是‘虿盆’。”

他特意点出了解山负责的实验项目名称。

“女的?!”王胖子的声音拔高了八度,眼睛瞪得像铜铃,上下打量着解山,试图从那高瘦冷硬、平胸、喉结明显的身躯上找出一点女性的痕迹,最终徒劳无功,只剩下满脑子荒谬感。

无邪也彻底怔住,枪口不知不觉垂了下来。

实验室里只剩下实验体逃窜的哭喊和虿盆里毒虫的爬行声。

解山似乎对性别揭露毫不在意。在解宇辰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紧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松懈了一丝,插在口袋里的左手终于抽了出来。

手里是一个巴掌大、毫不起眼的黑色金属扁盒,盒身冰冷,没有任何标识。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将盒子递给解宇辰。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完成了一个交接仪式。

解宇辰接过盒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看着解山。

解山避开了他的目光,重新坐回椅子,腰背依旧挺直,但额角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左手再次死死地插回了口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是……”解宇辰掂量了一下盒子,沉甸甸的。

“四百七十八块。”解山的声音恢复了本来的音色,低沉、微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感,

“喉骨。每个上面刻了名字,年龄。汪家核心实验区所有死于‘虿盆’的人。带出去,埋了。”

她的语速平稳,像是在汇报一项寻常工作,只有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和额角不断汇聚滴落的冷汗,泄露了她正承受着何等非人的痛苦

——汪家那蚀骨断筋的毒,准时发作了,无法昏迷,只能清醒地硬抗每一秒的酷刑。

解宇辰握着盒子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当然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更知道在汪家严密的监控下,收集保存这些需要何等的缜密、冷酷,和……痛苦。

他看着解山惨白的脸,看着她即使痛到身体控制不住地细微痉挛,却依旧挺直的脊梁和死死攥在口袋里的手,仿佛那点微不足道的支撑是她对抗无边剧痛的最后堡垒。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无邪和王胖子彻底失语,震惊地看着那个端坐在椅子上、冷汗浸湿鬓角短发却面无表情的女人,

又看看解宇辰手中那个沉甸甸的、装着四百七十八个冤魂身份证明的金属盒,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闭上了嘴。

黑瞎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墨镜后的眼神复杂难明。张启灵的目光,第一次在解山身上停留了超过三秒,那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涟漪。

解宇辰深吸一口气,将金属盒紧紧攥在掌心,那冰冷的触感仿佛直透心底。

他上前一步,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朝解山伸出了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起来,解山。任务结束,跟我回家。”

解山抬起了头。冷汗滑过她清晰的下颌线,滴落在深蓝色的外套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看着解宇辰伸出的手,那双总是冷静到近乎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剧烈的挣扎和……一丝几乎被剧痛碾碎的茫然。

家?

这个字眼对她而言,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她紧握在口袋里的左手,指节因为抵抗那撕裂筋骨般的疼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她没有立刻去碰那只伸向她的手,只是看着,仿佛在确认那只手的存在是否真实。

实验室外,汪家覆灭的喧嚣正在接近尾声。而实验室内的寂静,却比万虫噬咬更令人窒息。

解山站起来时晃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晃动几乎不可察觉,但解宇辰的手立刻向前递了半寸。

解山没有去扶,她只是深吸一口气,将左手更深地插进外套口袋,指节抵着内侧缝线处——那里藏着一根钢针,必要时可以刺入掌心用新的疼痛覆盖旧的。

“能走。”她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实验室外走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出墙上斑驳的血迹。

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和喊叫,汪家这座经营了几代人的堡垒正在分崩离析。

解山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定得不像一个正在经历筋骨剥离之痛的人。

无邪和王胖子跟在后面,时不时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

黑瞎子走在解山侧后方,墨镜后的眼睛始终盯着她绷紧的后颈。

拐过第三个弯时,解山的脚步突然一顿。她的右手猛地抓住墙壁,指甲在金属墙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所有人都看见她瞬间惨白的脸色和暴起的青筋,冷汗顺着她剃得极短的鬓角滚落,在下巴上悬成摇摇欲坠的水珠。

“毒发了。”黑瞎子伸手想去扶她肩膀。

解山躲开了。她咬肌绷得死紧,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硬是把一声闷哼咽了回去。当她重新直起腰时,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继续走。”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解宇辰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走到了她身侧。

车库里的装甲车是解家提前准备好的。解山在爬上车厢时终于支撑不住,膝盖重重砸在金属地板上。

无邪下意识要去扶,却被她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那眼神太冷了,冷得不像人类该有的温度。

她自己撑着座椅爬起来,蜷进最角落的位置,左手依旧死死插在口袋里。

车子启动时,解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那不是普通的颤抖,而是某种从骨骼深处泛上来的痉挛,像是有人在她体内塞进了一台破碎机。

她的呼吸变得又急又浅,额头顶着冰凉的车壁,汗水在金属面上留下一片湿痕。

“还有二十分钟到医疗站。”解宇辰的目光扫过解山绷紧的后背,“能撑住吗?”

解山没有回答。她的右手抓着座椅边缘,指节泛着病态的白。

王胖子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欲言又止。

他还没从“汪鬼是个女的”这个事实里缓过神来,更别说接受这个“变态实验狂”其实是自家卧底。

车子碾过某个坑洼时,解山终于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黑瞎子突然从医药箱里翻出一支注射器:“强效镇静剂,能让她昏过去。”

“不行。”解宇辰摇头,“汪家的毒药设计就是让人无法昏迷。强行镇静只会加重心脏负荷。”

无邪盯着角落里那个颤抖的身影,突然想起照片上“汪鬼”笑着往活人身上倒毒虫的场景。

那种违和感又来了——眼前这个痛到蜷缩的女人,和照片里那个阳光变态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医疗站是解家设在城郊的私人医院。车刚停稳,解山就自己推开门滚了下去。

她跪在水泥地上干呕,却只吐出几口带血的唾沫。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想过来架她,被她一个眼神逼退。

“我自己走。”她撑着膝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亮着灯的门诊楼走去。

诊疗室里,医生剪开她深蓝色外套时倒抽一口冷气。解山的后背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

那些伤痕已经泛白,明显是多年前的旧伤。

“这是……”医生拿着剪刀的手顿住了。

“汪家刑堂。”解山平静地说,仿佛在讨论别人的身体,“三年前,我给实验体止痛药。”

解宇辰站在诊疗室门口,粉色衬衫袖口沾着不知是谁的血。

他看着护士清理解山肩膀上崩裂的伤口,看着医生给她注射抗生素,看着她在针头刺入皮肤时连睫毛都没颤一下的样子。

“需要止痛药吗?”医生指着她仍在轻微痉挛的小腿。

解山摇头:“会上瘾。”

“但你现在的疼痛级别——”

“习惯了。”她打断医生,目光扫过诊疗室里的其他人,最后落在解宇辰身上,“单独谈谈。”

当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时,解山从外套里袋摸出一个小铁盒。那盒子不过火柴盒大小,表面布满划痕。她打开它,里面整齐排列着六粒淡蓝色药片。

“汪家的止痛药。”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进入核心后,每周一粒,否则毒发。过去三年,我一片都没吃。”

解宇辰看着那些药片,突然明白她为什么能在汪家卧底六年而不被控制。

这个疯子选择了最痛苦的方式——用肉身硬抗那种据说能让人疯掉的疼痛,就为了保持清醒。

她把盒子递给解宇辰,动作干脆得像在交接一件武器。

……

解宇辰傍晚再来看她时,发现床上没人。

解山蜷在墙角,双臂环抱着膝盖,短发被汗水浸得湿透。她抬头看他时,眼睛里闪过一丝陌生的锐光——那是“汪鬼”的眼神。

“实验体编号?”她突然问,声音带着不自然的轻快。

解宇辰僵在原地。他见过这种状态——深度卧底人员有时会混淆身份。但下一秒,解山眨了眨眼,那种诡异的明亮立刻消失了,重新变回死水般的平静。

“抱歉。”她说,撑着墙壁站起来,“短暂认知混淆。”

解宇辰没追问。他递给她一个纸袋,里面是崭新的深蓝色速干外套和黑色工装裤——和她原来那身几乎一模一样。

“你的尺码。”他说,“虽然长了点。”

解山接过衣服,手指在布料上停留了几秒。这个细微的迟疑没逃过解宇辰的眼睛——她在汪家六年,大概没收过任何礼物。

“四百七十八块喉骨,”解宇辰突然开口,“两周后,下葬。西郊的解家墓园,有专门的衣冠冢。”

解山的呼吸滞了一瞬:“……谢谢。”

……

两周后。

四百七十八块喉骨,每一块都被解山仔细风干、刻上姓名和年龄,整齐地排列在特制的檀木盒中。

她站在墓坑前,双手捧着盒子,面容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解宇辰站在她身侧,黑瞎子、张启灵、无邪、王胖子则站在稍远的地方,神色各异。

无邪盯着解山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仍然无法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那个照片里笑着往活人身上倒毒虫的“汪鬼”,现在却捧着所有死者的喉骨,准备亲手埋葬他们。

“她真的在乎这些人吗?”他低声问黑瞎子。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没回答。

王胖子搓了搓胳膊,嘟囔道:“邪门儿,这姑娘看着比小哥还冷,你说她真能难受?”

张启灵的目光落在解山绷紧的指节上,那里有细微的颤抖——不是因为毒发,而是因为某种更深、更沉的东西。

解宇辰抬手示意,解家的伙计们开始填土。泥土落进墓坑,沙沙作响。解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盯着逐渐被掩埋的木盒。

她不会哭,不会崩溃,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但她知道,这四百七十八个人,每一个的死状,她都记得。

——编号017,男,12岁,死于蜈蚣钻耳,挣扎了四小时十三分钟。

——编号204,女,19岁,被毒蝎蛰入眼球,当场死亡。

——编号398,男,8岁,虫群啃噬内脏,哀嚎至失声方断气。

她记得每一个实验体的编号、死因、甚至最后的遗言。

但她不会说。

因为她不是“愧疚”,她是“记得”。

而记得,比愧疚更残忍。

无邪盯着逐渐被掩埋的墓坑,胸口发闷。

他原本以为解山会忏悔、会痛苦,可她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又忍不住看向解宇辰。

解宇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她不是没感觉,她是不会表达。”

王胖子挠了挠头:“那她这算赎罪?”

黑瞎子嗤笑一声:“赎罪?胖子,你觉得她需要赎罪?”

张启灵终于开口:“她没得选。”

无邪一怔。

是啊,解山没得选。

她不是自愿成为“汪鬼”的,她是被解宇辰送进去的。

她不是享受折磨实验体,她只是……执行任务。

可即便如此,那些死者的痛苦,仍然真实存在。

葬礼结束后,解山独自走向墓园边缘的一棵老槐树,扶着树干缓缓坐下。

又毒发了。

汪家的毒素在血管里肆虐,像千万根烧红的针在骨髓里搅动。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死死抠进树皮,指节泛白。

但她没出声。

她习惯了。

解宇辰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递过一瓶水。

解山没接,只是抬头看他,眼神冷得像冰。

“疼就喊出来。”

“没必要。”她的声音平稳得可怕。

解宇辰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按在她的手腕上——脉搏快得惊人,皮肤滚烫。

“你每次毒发都这样硬扛? ”

“嗯。”

“……为什么不吃止痛药?”

解山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汪家的药,吃了会上瘾。”

解宇辰皱眉:“所以你宁可疼死?”

解山看着他,眼神平静到近乎冷酷:“疼不死。”

她经历过更痛的。

实验体的惨叫、虫群撕咬血肉的声音、汪家刑堂的鞭子……

疼痛,对她而言,只是另一种清醒的方式。

远处,无邪看着这一幕,心里那股郁结的火气突然消散了大半。

“她不是冷血……她是被逼成了这样。”

王胖子咂咂嘴:“这姑娘……真够狠的,对自己都这么狠。”

黑瞎子轻笑:“不然你以为她怎么在六年内混进汪家核心的?”

张启灵没说话,只是转身离开。

但无邪知道,小哥这是默认了解山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