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一说一，我在学生时代最难忘的人，不是什么班花女神，对于我来说，那些人几乎是“无法接触者”就像克苏鲁神话里的那些神秘的古神一样，浑身充满了神秘感而且还有一批忠实的“信徒”。
对于我这种“建模”一般的人，就不会选择需要“高建模”的打法，这是一个逻辑正确的人的想法。但是呢，有的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在我的学生时代就有这么一位迷之自信的人，也是最让我难忘的一位伙伴。
2
高中开学的时候，他第一天早上来的时候就迟到了。第一天就让班级的扣分表上记了个红色的-1，给我们班主任气的，直接把他拉到走廊谈话。但是他却不当一回事，拽拽的样子让我以为是个“混子”出身。但是他那肥胖的躯体，抬着头的不屑的眼神，再加上曲着腿也站不直一直在那晃来晃去的样子多少沾点“糖”，而且他也姓唐，后面我们就叫他“唐总”了，而且他也接受了这个称呼。
最后因为是第一次来，其实班主任不好意思说什么于是就不了了之了。但其实班主任脸都红温成关公了。
3
分同桌，幻想着和班里最好看学习最好的张小美分到一起。但是最后却把我和唐总分到了一起。
说实话我确实没想到会和他坐一起。不过我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在乎，只是“唐总”大概有个200斤左右了，块头很大，可以说是体圆膘壮，我只120多斤瘦骨棱棱，我们两个往那一杵，对比非常明显，让人看着非常喜感。
唐总的长相有点刻板印象了，一眼看去就能让人猜到他是玩那个游戏的人，不过后来他也确实证实了这一点。但除此以外呢，他还是个资深的二次元。他的朋友圈里基本全部都是动漫图片配上一些中二台词。因为高一的时候我也看一些番，所以我们两个很快就聊在了一起。
有时候对话常常是这样的。
我：“唐总，最近那新番你看没有？”
唐：“哎，你一说这个，我就得说道说道了，你看那新番的作画，还有那狗屎一样的剧情，那是给人看的东西吗？感觉不如……”然后说出一个很古老的二次元番剧名字，感觉比我的年龄都大的那种。之后就开始大夸特夸，给我安利给我讲剧情。他好像是终于能找到一个倾听者一样，给我疯狂的灌输他的二次元喜好。然后我们整个读书时间几乎都在聊。
但其实我可能确实是一个倾听者。说实话，他的口才不错，总是让人感到有一种雄辩的力量。
但是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有些内向的人。其实我不太明白，他用这雄辩的口才直接去竞选班干部那不是手到擒来吗？
“不，我不参与我不感兴趣的事。”他这样回答我。我认为他有些狡辩了。因为我能看得出来，在众人面前发言让他很紧张。
他给我介绍的那些动漫，有的我看完了，有的就纯纯的言情电视剧一样让人看了瞌睡就没在看下去。本来高中时间就紧张，我也没有太多功夫看番。
不过他倒是对看动漫抱有一种仪式感，为了追感兴趣的番，他就是熬夜也要把番看完。不过这就造成了他经常会迟到，这个频次有时候会很高，达到了一周三次。
4
终于，有一天班主任受不了他直接在走廊上跟他爆了。
前一天晚上，班主任通知：“严查迟到，6点30之前必须到教室，所有人都给我乖乖坐到教室里面。谁要是再给我迟到试试！！！”
其实，学校规定，你只要在7点之前到校就不算迟到。不过班主任为了“抓成绩”就私自把时间改为6点半。而且美其名曰“大家一致决定。”其实都是他自己扮演“大家”罢了。
不过第二天早上，唐总就“迟到”了。也不鸟他的规定。
“大家都能遵守规定就你不能？你是特殊？”
“你这规定就根本不是大家决定的！我为啥要遵守，而且我遵守了学校的规定！没迟到也没扣分。”
……
“来吧，打电话叫家长过来，你自己打！”
“我不打，要打你自己打。”
“行，我打！”班主任直接把电话拨通了，对面是唐总的奶奶接的电话。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老班直接让唐总奶奶过来，和唐总一起接受问询。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等，等到中午，都放学了了，他奶奶才过来。
其实是唐总奶奶有腿疾，不方便来。
原来，唐总的父母都去世了，最后只剩他和他奶奶相依为命了。之后这老班也不管他奶奶有腿疾就硬要求他奶奶过来，不过唐总也够犟的，说什么也不让步，就是不认错。
听说他奶奶来了以后，老班继续训诫，训了半个小时。他奶奶很伤心，说了唐总一顿，唐总直接给奶奶跪下认错了。
不过我看到，他最后是把奶奶背走了。也算是挺有气概的人。
5
六月末的暴雨、阴云中藏着的雷是夏天的累积负面情绪的爆发。有时候天气也真是不成熟，中午的太阳晒的要死，于是跑操的时候就如同在撒哈拉沙漠奔驰，下午两点的天气像是把时间快进到傍晚六点，于是上学的时候就要穿越被雨水模糊的城市。
“学校怎么不发停课通知啊！我还等着回去看动漫了。”看着窗外的水世界，唐总抱怨道。
“这么大的雨，路上肯定早就淹了。学校不会放人的吧。”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风雨已经来，你也留在此。”唐总不知道怎么想的改编了几句。之后他便低下了那颗盼着回家的头颅。
“好，唐总有才华。”我在一旁起哄。
这时候，老班缓缓走进来。
“你吵吵什么，梁子涛。你叫唤的声音我在走廊上都听见了！”其实现在还是课间，不过老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要让他感知到班级很乱，无论什么时候。
这时候，所有人都在期盼着老班带来的停课通知，于是课间的班级静的出奇。唐总也抬起头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老班。
“那个最近咱们班啊，这个纪律问题……”之后他说纪律问题说了快十分钟，临了傍晚下课，才终于开口说道:“接教育局通知，今天因为暴雨取消晚自习。”
“他妈的重要的事情放后面说是吧，人家班都走完个蛋了。”一旁的唐总骂道。
“那不是，想留你在此吗。”
6
生活在北方内地，我很少见过雨能没过我的腿的景象。不过唐总倒是不以为意。
“我最讨厌暴雨了，本以为来北方后就没有这样的雨了，谁知道雨就像是追着我下一样，真是服了。”其实唐总出生在南方，后来因为家被洪水淹了才来到北方和奶奶一起住。
不过我倒是头一回见这样的雨，这样的话，我的电动车就报废了呀。没办法，只能推着车走回去了。
在雨水中前进对于瘦弱的我是很困难的事。
于是唐总便帮着我推车。大雨模糊了我的镜片，但是那个体型硕大的人在我前面推车的场景却越来越清晰了。这让我对唐总的印象有了一个很大的改观。
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来到了被水淹没的小区。
“走了，老梁。”
“唐总进来歇会儿吧。”
“哎，我奶估计等着我了，我得走了，要不然回去该被说了。”
“多谢了兄弟。”
“没事儿。”
他又走到小区门口，突然双手握住合拢放在胸前，作出一个祈祷的手势好像是表演给我看的。
“呐~天气要开始放晴了呦。”
我忍不住爆笑。
不知道唐总是不是真正的晴男，但是那天晚上雨就停了，还能看见明晃晃的月亮。
7
唐总有时候会自信过头了，这样既没有经济也没有建模的男生去追女生的话总是会被称为“下头男”。其实我都觉得他有点“下头”。因为他追的是班里的班花张小美。
其实说实话，唐总与小美也算是有很多相似之处了，他们两个都喜欢看动漫，都喜欢玩那个游戏，而且他们的成绩也都很好。
不过最大的差异其实是容貌，这是超越男女性别的差异。
那时候小美刚好坐在我们两个人前面，之后两个人一下课就开始聊天，好不火热，那时候后我就看出来了，唐总都快被钓成翘嘴了。也不找我聊了，有点见色忘友的成分在里面。
不过，最小丑的时候还是在那一年寒假。那时候，唐总邀请小美到商场去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想要表白的节奏啊！
我之前问过他：“你是不是喜欢张小美了？”
“——这，终于被你看出来了吗？马萨卡，你会读心术！”他用非常中二的语气说道。
“不，其实是伊邪那美发动了，你已经陷入了一个表白失败的循环里，只有放弃才能得以解脱。而我正是发动术式之人。”
“哈哈哈哈，不，不会的，我要创造一个只有小美存在的世界。”
于是，不出意外的，带土都没成功，唐总怎么会成功呢？
那天还下着微微细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感动了上天，反正我认为他把自己感动的不轻。
在商场前面的广场上，一直苦苦等待着的他，拿着两罐啤酒在寒冷的雪中痛饮，耳机里面单曲循环着《水星记》。其实我还是有点同情他的，毕竟论单相思做的这种程度也是很让人震撼了。
凌晨两点，他的一个电话将还在温暖被窝里的我吵醒了。
“喂，老梁，你说，小美！为什么，不来！”说话一顿一顿的感觉像是喝多了。声音里都透露着一股酒气。
“你咋还在那等呢？”差点笑出来了。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他被放鸽子了。
……“嘟嘟嘟——”
“他妈的挂我电话。”
直接挂断了。应该是手机没电了。
凌晨两点，外面的温度只有零下五度还下着大雪。他一个醉鬼在那里真担心他会出事。没办法，我还是决定骑上电动车去送他回家，又用保温杯接了一杯热水，给他暖暖身体。
我下楼到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了，地上积雪也不厚，但是雪却下的很急，而且是鹅毛大雪。咬咬牙，还是骑着车出去了，不过速度并不快，主要还是怕摔倒。刺骨的寒风伴随着冰凉的雪粒摧残着我的脸。不出一会儿，我的衣服上便染上了白色，像个雪人。
等我到商场前广场的时候已经三点了，我将车停在了空无一人的人行道上，之后又不停地喊他。
“唐总！唐总！唐生哲——！”但是大雪好像覆盖了我的声音，找了快半个小时，整个广场都跑了一遍也喊了一遍，打电话打不通，喊人喊不应，我差点都要报警了。
但是最后还是在经过一片林子的时候，听到了他打呼噜的声音。听得出来他是很乏了。
“oi，唐总，oi！”又拍了拍他，他就像一个死猪一样在那里睡觉，冲锋衣上也盖了一层白，不知道是不是暖和。但是在这里睡觉是会生病的。
“啊！”
“我还以为你被拐走了嘞。”
总而言之最后还是把他叫醒了，不过人倒是醒了，魂好像不是很清醒。只好慢慢引导他坐上电车，但说实话我都有点带不动他。不过最后还是成功的平稳跑了起来。
夜里的寒风夹杂着雪中坚硬的冰粒刺痛着我的脸庞，昏黄的路灯下留下一道又一道白色的尾迹
“老梁，你说，我差到哪里了？”他呜呜囔囔在后座说道。身上一股子酒味。
“你？你太胖了！就这一个缺点就秒杀了你所有优点了。”
……
“谢了老梁！谢了，你真是我兄弟！要是有个像你一样的女孩子就好了。”
“差不多得了，我不是男同，我要是女的估计也会不理你，你现在非常小丑。”
“怎么会！我可是整个xx市最帅的男人！”他突然大喊道，还好这时候路上没人，要是有人的话我估计直接社死了。如果是别人说这番话我可能会觉得他是在说笑，但是对于唐总来说他可能真是这样想的。不过倒也不排除是喝多了脑子不清醒。
路上倒也没摔倒，这非常考验我的车技，毕竟载一个两百斤的人不容易。
到了唐总家里，他居然又睡着了，不过我一停车他就被晃醒了。现在的他真是有点“唐”。
“唐总，到家了。”
“嗯？ok！”他费力的从车上把腿挪下来。
打开单元的大门，没想到唐总奶奶一直在等他。
“你是唐生哲同学吧，哎呀真是多谢谢你了呀！他这不争气的，没有你他还不知道在哪里躺了。”我很惊讶，一个老人竟然能够等他孙子这么久。看来他奶奶跟他一样都是犟脾气。这么看了唐总回去不免要挨一顿了。估计下场不是很好。
“没事，朋友吗。您老快去休息吧。让我扶您上楼好了。”一旁的唐总看起来还没回过神来。
“哎，不劳烦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免得也让父母担心，路上慢点，注意安全哦！”她摇摇手。她说的对，我父母还不知道我出来了，这时候还是赶快赶回去较好。免得像唐总一样。
回到家已经快五点了，不过隆冬季节，天空的黑色还足够我再睡个回笼觉。于是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自那以后他就总是对我说：“其实，我瘦下来还是很帅的！我小学还没这么胖的时候可是校草级别。”这逻辑其实就跟“底子很好”是一样的。这就是不讲事实情况的吹牛罢了。不过我也是习惯了。
“唐总，好汉不提当年勇，你现在这样可称不上帅，倒是挺衰的。”
不过，他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开学之后每天都去跑步、锻炼、减肥，而且再也没和小美说过话了。看来这事情对他打击还是挺大的。不过他倒是能为此做出改变。这样的执行力还真是值得表扬。
8
高三的生活紧张而单调，充满压力却也存在着希望。有时候看着每天升起的朝阳，我会想到明天的生活可能会更好。
可是接二连三的考试却一直打断着我的白日梦。
我的高三好像一直在做梦。深刻却又模糊。可是唐总好像是从那个中二的梦里醒了过来。
唐总学习很刻苦，到了高三，他连他最爱的动漫也很少看了。平常聊天的时候也很少再说动漫的事了。可是即使连动漫都放弃了，也没有放弃锻炼身体。
“其实我觉得，学这么些东西里有百分之八十以后是用不上的。有时候了解世界的真相是很有意思的，但是一直刷题就有点无聊了。”唐总自己在刷完了十套数学卷子之后在朋友圈里发到。好像在炫耀他的成果一样。
9
我高中并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甚至高中结束之后，我还没有和所有同学都说过话。
所以我的同桌唐总可以说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整个高中三年里，在我身上发生大事的时候还是唐总站出来给我说的话，在勇气这方面，我着实敬佩他。
那是高三的时候了，学习复习都很紧张，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我们的一位同学被发现偷窃了班上其他同学的钱，涉案金额还比较大。
我生日的当天，他将我的两百块钱偷走了，那时候我真是又着急又伤心还以为是我自己弄丢了，本来是准备吃一顿好的，也没吃成。不过第二天这件事就被别人曝光了出来。
这同学趁着跑操大家不在班里，于是偷偷逃操，在每个同学的书包里偷钱，不管谁的都偷，有的甚至是女同学的吃饭钱。
他其实也不穷，只是喜欢装，没钱偷钱也要装。于是大家都很生气。不过呢，老班倒觉得这不是个什么事情，没有任何处罚，只是让他把钱还了。谁知道他也只还了一部分，还有一些同学的钱没有还包括我的。
于是大家咽不下这口气，没有道歉，没有处分，老班也不批评他，他也没有把赃款还完。
这时候唐总反而站了出来，他气急了，整节课整节课骂，但是光骂是没有办法的，我一向佩服他是一个实干派。所以他想了个办法，他要大家签联名书，去“上书”，其实这不关他的事情。不过他倒是非常积极，于是班里二十多个人签的联名书便被最终呈现在了老班的办公桌上。
那天晚自习，老班非常生气，几乎是摔门而进，整个寂静的走廊都快要地震了。
“来来来，你们看看，你们要造反吗！都高三了，还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我念这些人的名字，这些人给我站起来！”
“梁子涛！”第一个就是我的名字，我也确实是第一个签的，那时候我真觉得铁拳要砸我脑袋上了。
……之后又念了一堆人的名字。
“唐生哲！”他是最后一个人。
“我说你们一天到晚的就不能好好学习吗，天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有些人明明就没有他们的事也要掺和进来，没事找事！”
“你看看你们这些人，你们有证据吗？就说人家拿你们的钱，没有证据就在那里瞎搅和什么！”
“站着吧，给我站三节课，你们不是喜欢污蔑吗？让你们也感受一下一直被别人另眼看待有多么难受！喜欢当显眼包还搞什么联名书，你们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教室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怒吼声，其实老班这么生气估计是联名书被其他老师看到了，他自己也成为笑柄了。说实话他只关心自己罢了。
这时候我其实感觉我的两百块钱要不回来了，别让我背个记过就行。现在想来自己真是懦弱完了。
但是就算是面对着班主任的威压，唐总还能第一个站出来反驳他。
“你怎么说话的？啊？”这时候，唐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挑衅语气说着，这时候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这应该是他高中时候最高光的时候了，因为他现在几乎变成了反抗的先锋。
“你这是学生对老师说话的态度吗？”老班试图以身份压他一头。不过唐总基本免疫这类攻击。
“如果这个事情解决不了，你有资格当老师吗？”他立马用嘲讽的语气反问道。
“怎么没解决，人家早就还过钱了，在高三快要高考这么紧张的时候，你还在纠结这种小事？况且，不关你的事吧。”
“怎么不关我的事？怎么是小事？这么多同学的利益受到损害难道是小事？这是我同学的事，是我兄弟的事，更是我的事，我就是看不惯，还有这么多人的钱没还，连个道歉，连个惩罚都没有，就这么让他回家避难去了，这算什么，你收了他的黑钱吗？”
“你说什么呢？你们有什么证据！你们不能空口污人啊！”
“没证据查监控！走呗，查一下不就有证据了。”
这时候，老班好像意识到什么不对，他其实不想把这事情闹大了，如果查监控的话就势必会让校领导知道。
“哎，不用查监控，他不都自己说了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时候他突然没那么强硬了。
“他说的话，可信吗？一个小偷的话有什么可信度。你宁可信一个他一个也不信全班同学，你不是说要讲证据吗，那就把监控调出来。”
“他说了没有拿，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拿的啊！没有证据查什么监控。”这时候开始说车轱辘话了。真是装糊涂的高手。
最后两个人一直在辩，老班就是死咬一口没证据，就不要去查监控。而唐总一直在重复就是因为没证据所以才要去查监控。
“你这不是因果颠倒了，你自己也是教理科的，凡事不都讲个逻辑吗，你要的证据建立在查监控上面，而不是有直接证据我才去查监控。要不直接报警算了。”
老班不想让事情闹大，更不会去报警了。
最后，两人一直辩论，辩到晚上放学11点，最后老班没办法只好作出承诺，说说好话把唐总劝走了。唐总很是生气，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完全胜利，于是也学着老班摔门而出。
这次事件史称大辩论。因为直接辩论了三节课中间也吸引了很多外班同学来看热闹。
最后，私下里，那个同学还是把钱还给了我，也还了其他同学的，因为唐总天天在他办公室门前说这件事，然后弄得全年级人尽皆知，于是还是折中一下查了监控，确实发现了证据。
因为这件事，我很感激唐总，甚至有点敬佩他。
不过最后对他的处罚只是处分，到了高三的最后时刻，处分其实会直接被消掉。
我问过唐总，当时全班鸦雀无声，几乎是死一样的沉寂，你是怎么敢直接怼老班的。
“因为，因为，因为我唐生哲，要成为正义的伙伴！！！我的剑只为弱小者挥舞！”太中二了，以至于，我憋不住直接在英语课上笑了出来，惊醒一大片睡着的人。然后我们俩就到后面站着去了。
10
离校前一天晚上，我们两个人一起翘了课跑到学校楼顶天台上玩。
夕阳徘徊在远处天边粉蓝色的地平线上，那条束缚太阳进入世界另一边的绳索再也无力捆住强大的太阳。
现在的此地此刻是黄昏，但是在另一边是明日的黎明。
晚风也寻到自由毫无章法地胡乱吹着。
那时候真是渴望着未来的生活啊，大学生活。这地方就像是牢笼，困住了少年追求自由的心
这时候唐总已经比着以前瘦的多了，原先两百多斤的大胃袋硬是减到了一百六十斤左右。可能量变确实会引起质变，他现在看上去比以前精神也比以前帅气了。
不过，倒是中二属性没变。这可能是被锁定了。而且他看番看的更多了，也不打游戏了。他的变化还是非常惊人的。每天都保持着自己计划好的运动量，也从不耽误考试考前五，是名副其实的自律哥，时间管理大师。
“唐总，想好没，以后准备干什么。”
“哈哈哈，这还用问吗？我要做正义的伙伴。”他开玩笑道
“不是，我是说真的。”
他突然顿了顿，表情忽然变得非常严肃，又整了整衣领，我以为他准备开始阐述自己的高远抱负。
“其实我是鹰之团的一员，为了躲避身上的烙印，潜藏在此。”
“差不多得了，《剑风传奇》入脑了？”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又戛然而止。脸上又变得严肃起来。随后他看向天空，他的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像是从黑夜中掉落的繁星碎片追寻着那天上的自由。
“老梁，你也是知道的，我父母在我九岁的时候去抗洪了，他们都是英雄好汉，但是他们却丢下了奶奶和我，我奶奶是有腿疾的，也不方便。我其实也想当个英雄好汉，像动漫里面的英雄，勇者打败魔王拯救伙伴。”他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他也有会觉得尴尬的一天。
“不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照顾好奶奶是更重要的事。我觉得那就是我最重要的事了。”
“哦，是这样啊，还真是有英雄的样子呢。”
“其实最开始我是有点恨我父母的，真的，他们丢下我和奶奶，让我们过着这样艰难的生活，他们离开后的两个月里我几乎失语了，不说话，压力大的时候我真想一死了之。但是奶奶却总是作出一副很坚强的样子，每天我去上学的时候都鼓励我，让我好好学习，让我勤锻炼。”第一次在我眼前作出那样悲伤的表情。我还从未见过他快要哭的样子。
“我其实一直在逃避罢了，因为不想面对这悲剧的现实，我便开始投入到二次元里了。就这样，每天过着快乐安逸却又弥漫悲伤氛围的日子里。但是，我发现了有一些责任是不能逃避的，格斯需要为他的队友复仇，这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我需要照顾年迈的奶奶，这是我不能逃避的责任。当我看到奶奶竟然为了我的问题而操心的时候，我忽的一下认识到，我该当顶梁柱了，我该更成熟一些了。”
“当然了，英雄就是要敢于断舍离，然后去做正确的事啊！对于我来说，照顾奶奶就是正确的事啊！”他突然大声说道，恢复了他往日的神采。
“哈哈哈哈，好一个断舍离！”
……
11
高考结束，我的成绩其实不怎么样，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复读的想法，因为我觉得人生的容错率还是很高的。走错一两步再纠正回来就好了。
唐总的成绩非常好，他也成功去了985。应该基本达成了他的预期。
暑假的时候我一直喊他去旅游，他告诉我说：“老梁，我得赚钱了，我奶奶病倒了，住院要很多钱的，国家虽然有医疗补助但是日常生活的开销也很紧凑了，我得赚钱了。”
也真是不好命。在这个时候却……
于是，只好作罢。
12
上了大学之后，我好长时间没有再联系过他了，有时回想起高中生活还是总会想到他。想到他那一开始的大胃袋，想到他的中二病气质，想到他雪夜的小丑模样，但是也会想起他在众人面前背着奶奶回家时的气概，想起他面对不公时的勇敢，想到他在暴雨中为我推车的背影，想起他说做就做的果决。
不过我看他的朋友圈，还是经常发一些动漫图片配上几句中二的台词，不过呢，有时候也会发他和他奶奶在一起的照片，有时候是他在奶茶店里打工的照片，有时候是一些跑步的图片，看得出来，他上了大学之后还是在锻炼身体。而且可以看得出来他变的壮实了很多。完全不同于之前的虚胖状态了。
12月2号清晨，他的奶奶过世了。
“唐总，节哀。”电话那头的唐总没有说话。
沉默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只有通话时长还在不断变化着。
好一会儿。
他突然哭了起来。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委屈与悲伤全部都汇成眼泪。
我第一次听见他这样痛哭。但是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安慰他，只好倾听着他的哭声。
他哭了好久，我也记不清那个电话打了多长时间了。
最后，他突然停止了哭声，平静地说道：“谢谢你，老梁。”之后挂断了电话。
他的朋友圈在12月2号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更新过了。
13
大一上学期很快就结束了。我回到了老家过寒假。
过年前，本来想要叫他去一起吃一顿饭聚一聚。打了他的电话也打不通，微信叫他也不回消息。
找到他家，那栋在工人路的单位安置房却已经拆迁了，换上了新房。
我问了问新小区的人，发现唐总这一户已经搬走了，因为之前他没有要房子的补偿而是直接要了钱。应该是拿钱治奶奶的病了吧。
于是，只好作罢了。
14
新学期开学了，他的朋友圈，还是没有更新。
于是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中浮现。
我上网搜索了一下，唐生哲，这个名字。
第一个搜出来的是一个短视频。
“12月28号xx大学学生唐生哲，下晚自习遇到劫匪抢劫xx大学一同学，见义勇为，将歹徒杀死，但因为自己身中13刀，失血过多当场牺牲。”
随后便是xx大学悼念他的图片，蜡烛，鲜花，以及他喜欢的，那些动漫人物的谷子。摆满了他遇害的那个角落。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好像下一秒我就要晕倒一样。
——眼睛，不自觉地流着泪。
其实我不敢相信这就是他本人，于是我不停地搜索，搜索，搜索。直到看见了他的黑白色照片。
他的样子，还是那样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里，就好像昨天我们还在一起聊动漫一样。
于是，我就这样失去了——我最要好的朋友。
那天夜里，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叫他一起去吃饭。那个打不通的电话最终打通了。
“喂。”
“喂，我梁子涛啊！”
“老梁，都不用你自我介绍，光听声音就认得你了。”开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走去吃饭不去。我请你。”
“你请我我肯定去，只是我奶奶不方便，我也有别的事儿了，今天周更的番我还没看完了。就——不去了。没想到过这么久还把兄弟放心上，我也一直想着你呢。不过，我不能去看你了。这就是——觉悟了！”他突然又用中二的语气说着。
“嘟嘟嘟——”
“唐总？唐总？妈的挂我电话是吧。”
醒来之后还笑着，只不过突然回觉起来这是虚幻的梦而已，眼角就又湿润起来了。
14
我时常幻想唐总和歹徒英勇搏斗的场景，或许真的就像是《剑风传奇》里面的狂战士一样使用了一把超越所有剑的剑为人们伸张正义。
或许吧。
回忆到了最后一页，结局早已注定，可是我迟迟不肯合上记忆之书，仿佛只要我继续回忆，他的故事就还能够继续……
16
清明节放假，我特地打听了他的坟在哪里。
准备前去祭拜他。
他就安葬在老家的郊区，他奶奶的坟就在他旁边。
“也算是实现了吧，你的那个英雄梦。”自言自语地说道。
清晨的薄雾还未消散，天空也阴阴沉沉的，清明时节雨纷纷。偶尔，也会有路两旁的高树随着风摇曳着。
“还真是足够果断啊，断舍离，即使是自己的生命——”喉咙像卡了石头，逐渐说不出话来了。
拿了一大包纸元宝，就这样，在静静的，无言的土堆前面烧着。
——飘舞的火焰带着燃烧的灰烬飞向自由天空。
灰色的天空是飘飞的余烬的终点。
“走了，回头再来看你。”我扭头准备离开。
突然，
一阵清风拂过，
树梢的飞鸟，一起振翅飞翔，向着道路的尽头。向着我来时的路。
就像是，
在给我送别一样。